安史之乱(2 / 2)
俯视洛阳川,茫茫走胡兵。
流血涂野草,豺狼尽冠缨。
天宝十五载(756七月,唐玄宗在奔蜀途中,颁下了“制置”之诏:以太子李亨担任天下兵马元帅,领朔方、河东、河北诸道兵马,收复长安、洛阳。以永王李璘担任山南东道、岭南、黔中、江南西道节度都使,经略长江流域。但诏书尚未到达,李亨已迫不及待地即位于灵武,是为肃宗,改元至德,尊唐玄宗为太上皇。至德元年九月,李璘出镇江夏,招募将士,筹集物资,以李台卿、韦子春等人为谋主,以季广琛、浑惟明等人为大将,积极准备出师东巡。
至德二年(757年正月,李白五十七岁,隐居庐山刚过几个月。一天,故人韦子春上山来访,他奉永王李璘之命,前来聘请李白入幕。宗氏夫人坚决反对,李白犹豫再三,在韦子春三上庐山后,终于同意参加永王李璘的幕府。李白赴征前,以自信、乐观、幽默的语气,写诗留别妻子宗氏《别内赴征三首》:
其一
王命三征去未还,明朝离别出吴关。
白玉高楼看不见,相思须上望夫山。
其二
出门妻子强牵衣,问我西行几日归。
归时倘佩黄金印,莫学苏秦不下机。
其三
翡翠为楼金作梯,谁人独宿倚门啼。
夜坐寒灯连晓月,行行泪尽楚关西。
李白一生都纠结在修道和从政这两大矛盾之中,从他漫游的经历、诗文的思想来看,他最大的愿望始终是从政。就在韦子春迎接李白下山途中,他说出了他的想法:不要学高名动京师的郑子真,要学东山再起的谢安。韦秘书你也曾归隐碧山,如今约我出山,当如留侯张良那样,“终与安社稷,功成去五湖。”并口占二首《赠韦秘书子春》:
其一
谷口郑子真,躬耕在岩石。
高名动京师,天下皆籍籍。
斯人竟不起,云卧从所适。
苟无济代心,独善亦何益。
惟君家世者,偃息逢休明。
谈天信浩荡,说剑纷纵横。
谢公不徒然,起来为苍生。
秘书何寂寂,无乃羁豪英。
且复归碧山,安能恋金阙。
旧宅樵渔地,蓬蒿已应没。
却顾女几峰,胡颜见云月。
其二
徒为风尘苦,一官已白须,
气同万里合,访我来琼都。
披云睹青天,扪虱话良图。
留侯将绮里,出处未云殊。
终与安社稷,功成去五湖。
李白下山时,正好永王大军已到了浔阳。只见大江之上,舳舻千里,旌旗蔽空。为了给李白接风,永王在他乘坐的最大一只楼船上大摆筵席,鼓吹齐发,歌舞翩跹,高谈阔论,赋诗作序,直热闹了一整天。李白陶醉于报国有门,梦想有望,可以大展拳脚,一显身手。于是当场赋诗一首,《在水军宴赠幕府诸侍御》:
月化五白龙,翻飞凌九天。
胡沙惊北海,电扫洛阳川。
虏箭雨宫阙,皇舆成播迁。
英王受庙略,秉钺清南边。
云旗卷海雪,金戟罗江烟。
聚散百万人,弛张在一贤。
霜台降群彦,水国奉戎旃。
绣服开宴语,天人借楼船。
如登黄金台,遥谒紫霞仙。
卷身编蓬下,冥机四十年。
宁知草间人,腰下有龙泉。
浮云在一决,誓欲清幽燕。
愿与四座公,静谈金匮篇。
齐心戴朝恩,不惜微躯捐。
所冀旄头灭,功成追鲁连。
李白到永王李璘幕府以后,踌躇满志,以为可以一抒抱负,“奋其智能,愿为辅弼”,成为像谢安那样叱咤风云的人物。李白浮想联翩,诗情汹涌,不断写诗歌颂永王东巡,同时也抒发了自己的抱负。在不到二个月的时间里,接连写下十一首组诗《永王东巡歌》:
其一
永王正月东出师,天子遥分龙虎旗。
楼船一举风波静,江汉翻为燕鹜池。
其二
三川北虏乱如麻,四海南奔似永嘉。
但用东山谢安石,为君谈笑静胡沙。
其三
雷鼓嘈嘈喧武昌,云旗猎猎过寻阳。
秋毫不犯三吴悦,春日遥看五色光。
其四
龙盘虎踞帝王州,帝子金陵访故丘。
春风试暖昭阳殿,明月还过鳷鹊楼。
其五
二帝巡游俱未回,五陵松柏使人哀。
诸侯不救河南地,更喜贤王远道来。
其六
丹阳北固是吴关,画出楼台云水间。
千岩烽火连沧海,两岸旌旗绕碧山。
其七
王出三江按五湖,楼船跨海次扬都。
战舰森森罗虎士,征帆一一引龙驹。
其八
长风挂席势难回,海动山倾古月摧。
君看帝子浮江日,何似龙骧出峡来。
其九
祖龙浮海不成桥,汉武寻阳空射蛟。
我王楼舰轻秦汉,却似文皇欲渡辽。
其十
帝宠贤王入楚关,扫清江汉始应还。
初从云梦开朱邸,更取金陵作小山。
其十一
试借君王玉马鞭,指挥戎虏坐琼筵。
南风一扫胡尘静,西入长安到日边。
李白出于爱国主义热情,加入永王李璘的幕僚,但他却不知道,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已堕入了玄宗和肃宗父子之间,李亨和李璘兄弟之间争权夺利的漩涡之中。原来肃宗即位后,担心永王李璘在江南势力太大,成为他的心腹大患,“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于是诏命永王回到太上皇身边去,名义上是保护太上皇,实际上是夺去永王的兵权,防止永王夺位。谁都不想屈居人下,谁都想当皇帝,永王李璘自然有这个想法。李亨既已即位于灵武,永王就想经略江东,称帝于金陵,成为像东晋那样的割据政权,但是不到两个月的工夫,永王李璘就被消灭了。
至德二年(757二月,李白从内战的刀枪下和死人堆里逃了出来,在回庐山的途中被抓住了,被丢进浔阳的监狱,罪名是:“附逆作乱。”李白本来是想报郊国家,建必立业,功成身退,结果跟错领导,南辕北辙,身陷囹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