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有病(2 / 2)
“患者需坚持长期治疗,否则会导致不可逆性视功能障碍”
听了一大堆专业名词,何三水只有不明觉厉,渐渐眉头微蹙。
“老同学,你只用说严不严重以及治疗方案。”
“就目前而言,国内还没能攻破这一医学课题。”
见何三水脸色微变,赵济民立马接着补充。
“不过我在国外有几位老前辈,他们研究这道课题已经多年,建议是尽早出国配合治疗,时间拖久了有很大概率会失明。”
“出国的话大概需要多久才能治好?”
“具体情况还需要临床诊断,时间上少则半年,多则数年。”
不知想到什么,何三水淡淡开口,“帮我把人请到国内,任何条件。”
赵济民无奈笑笑,到底是见惯了资本家的做派。
“老同学,这话你跟我说说就行了,要是被我那几个老前辈听到了,他们那脾气又硬又犟,可不会管你是谁直接就撂脸子。”
都是在医学界老一辈的权威人士,快活到头了,怎么可能还留下与权钱沾边的污点。
何三水似还想再说些什么,余光一瞥,就见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何晚。
这一幕,何其相似。
那双狭长眸子里的平淡,与她三岁那年简直如出一辙。
原来,她当时就听懂了。
室内落针可闻,只有父女俩的沉默身影。
不知过去多久,这份寂静才被突兀打破。
“我不会出国。”
并不惊讶这份回应,何三水尽可能语气柔和,“晚儿你应该还记得,在你生日那天爸爸答应过你的话”
“不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爸爸都会无条件支持。”
何晚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淡淡,“我不希望陆迟知道。”
这是何三水第一次认为,有个太过聪明的女儿算不上一件好事。
既然被猜中了想法,他索性摊开了说。
“医生的建议是尽快出国治疗,如果拖久了还有可能会失明何况你对陆迟有所隐瞒,那是不信任的表现。”
“我不会出国。”
何三水闻言沉默了瞬,但别的事他都可以尽情惯着,这种可能会影响一生的选择
只能他来做。
“何晚,我不管你脑子里在想什么,这次你只能听我的安排,只要等你眼睛治好了,以后你想干什么我都不会再拦着”
“爸。”
时间静止了。
六年来,这是何三水第一次用如此强硬的口吻,也是第一次从何晚口中听到这个字眼。
整整十五年了,他都已经想不起上次听是怎样的欣喜。
渐渐地,一股无法形容的感受堆积在胸腔,怎么也散不掉。
“我不知道他需不需要我,但我需要他,我想留在他身边,必须留在他身边。”
半响过去,何三水神色满是复杂,张张嘴,最终还是化为了一声轻叹。
仿佛知道他还想说什么,何晚神色淡淡摇头,眼眸却比三月春风还要温柔。
“值得。”
当陆迟回到寝室,已是夜深人静。
往返六个小时的车程,不难看出浑身风尘仆仆。
他还未来得及推开寝室门,就听见从里面传出的兴奋声,莫名有股普天同庆的味道。
“哈哈有了有了”
“我这脚本还可以吧,这校园网是真不行,服务器小内网还容易崩溃,还好我技高一筹。”
“我跟你们讲,这堂选修我老早就盯上了”
陆迟一走进寝室,原来是一伙人在提前抢选修课。
曹镪选的是性与健康,王霸霸篮球,赵今辞则是恋爱心理学。
“老陆,这么晚才回来?”
“坐的火车。”
“飞机不更省时间?噢懂了,原来老陆习惯在下面啊。”
随口调侃间,赵今辞瞥了眼陆迟手里的精致小盒。
从大小上分析,终于能确认心中那份猜想。
“恕我直言,上次我坐了趟开雨城的火车,环境闹就算了,前门挤后门更挤,怎么进也进不去。”
即便陆迟早已习惯这家伙说话骚气,仍不禁有些想笑。
“处在什么样的环境并不重要,重点在于能不能静下心来。”
赵今辞附和着点头,忽地上前靠近陆迟肩头,使出了吃奶的劲大喊。
“啊!!!!!!”
离耳朵有保持一段距离,但陆迟仍觉耳膜都快炸裂,幻听飘荡不停。
“来老陆,你静给我看。”
“”
见状,一旁的曹镪连忙打圆场。
“陆哥,需不需要帮忙抢课?随便说,保证能抢到!”
“有语言类选修不?”
“有啊,日语,德语,法语”
陆迟有刹那间的失神,漫不经心回英语吧。
“好勒陆哥,英语是吧,我这就”
曹镪话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还以为听岔了,却见陆迟已经走到阳台外面接电话。
但赵今辞略一琢磨,懂了。
“赶紧的,给老陆安排上,就法语了!”
“赵哥,英语跟法语有联系?”
“这就需要你自己去参悟了。”
说话间,赵今辞似对此颇有感触,不禁笑了下。
“凡事都说破,那多没意思。”
夜色渐沉,星云尽数隐去。
“嗯,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陆迟眉头缓缓皱起,却很快舒展开来。
胡乐失踪了。
据乌城医院的人交代,是在十几天前发生的事,那么大个活人失踪,医院方面自然会面临很多麻烦,因此耽搁了时间。
陆迟毕竟不是胡乐亲属,但这半年以来的住院费用都划在他账下,怎么也会通知他一声。
伴随时间流逝,那道身影伫立在阳台边一动不动,仿佛与漆黑月色融为了一体。
似终于做出一份决定,他掏出另外一个不常用的手机。
打过去好几次,始终无人接听。
当不厌其烦经过漫长又繁琐的反复拨号,在电话接通的瞬间,陆迟眼眸微动。
“我需要你回来帮我。”
电话那头同样安静,能清晰听见磨牙的声音。
“我说过只帮你一次,我们早就两清了。”
“算我欠你。”
电话那头却不为所动,静得只有沉闷的呼吸声。
自上次事件过后,他去了北方一座小城隐姓埋名,如果突然回到南方会有很大暴露的风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惟有沉默笼罩。
陆迟自始至终很有耐心,忽地笑了下,“她很想你。”
电话那头有短暂的惊喜,渐渐地,却转变为无声的压抑。
他似猛地深吸一口气,随即郑重开口。
“最后一次。”
赵今辞倚在门槛边,就这样光明正大的听了全场。
陆迟没有关上阳台门,况且他并不是粗心的人,那就意味着不是私密电话。
挂掉第二个电话后,他伫立在原地许久,因侧着半个身子,看不清脸上神色。
月色下,那张侧脸被衬得忽明忽暗,隐约呈现出超越年龄的疲惫。
猝不及防地,他突然转身,随后定定望了过来。
两道目光,就这样在空气中相遇。
赵今辞心口止不住的颤了下,却并不是被发现偷听的尴尬。
那双黑眸里的情绪还未来得及收敛,他看不懂,只觉陌生。
眼神很淡,淡得毫无波动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