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 87 章(捉虫)(2 / 2)
这一个两个的,怎地都喊她小娘子了。
顾昭将眼前这一幕看在眼里,扶额,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修罗场吗
她将胡八往后拉了拉,无奈道。
“好了好了,莫要胡闹了。”
“庆喜哥,这位是胡八,胡公子。”
顾昭特意在胡字上加重了语气,奈何,张庆喜根本没往那一方面想。
他盯着胡八,就像是盯着那等调戏良家妇人的浪荡子。
胡八下巴昂着,浑然没有方才对顾昭和江葵娘的憨劲,他这面皮生得好,这样斜睨着看人,自有一种高贵的气质。
不过,瞧过去也有些欠揍罢了。
顾昭看着张庆喜捏紧了的拳头
“咳咳。”顾昭只得清了清嗓子,将话说的更明白,“庆喜哥,胡公子是修行有成的狐狸仙,方才它向嫂子讨封,这才修成了人身。”
顾昭的视线往那片焦土处挪了挪,示意张庆喜看那儿。
“刚刚那一阵的雷光,是它渡劫化形的雷劫。”
“啊”张庆喜傻眼了。
“对对,相公,你也来踩踩,顾小郎说这地儿踩了,对身体有好处呢”
江葵娘是个讲究实惠的小娘子,惯常持家有道,当下便催促着张庆喜脱了鞋子,往那片焦土上踩一踩。
张庆喜踩着焦土,感受着上头细细麻麻的雷光,神情还是恍惚的。
这世上真有狐仙
还是公狐仙
会叫他婆娘小娘子的狐仙
顾昭看了看昏暗的夜色,人途鬼道时不时交错,偶尔还有几道灰雾一般的鬼炁借着夜色遮掩,四处窜弋。
虽然有张庆喜一道,顾昭还是有些不放心,当下便道。
“夜深了,我送你们回去吧。”
张庆喜“不”用。
他正待婉拒,衣裳被江葵娘扯了扯,他低头便见自家婆娘脸上还有几分惊惧,话在嘴边又吞下去了。
也是,狐仙都被葵娘碰到了,夜色昏暗,还不知道会不会碰到别的什么。
张庆喜看着胡八,眼里有着庆幸。
还好还好,这是一道善缘。
顾昭打着灯笼走在前头,旁边,胡八还有些不习惯,它不单单不习惯这样两脚走路,还有些不习惯穿宽袍的衣裳。
顾昭“怎么了”
胡八不知客气,“不舒坦,不若稻草兄予我的衣裳舒坦。”
顾昭
自然了,稻草兄那衣裳都快成碎布条了,穿了等于没有穿,当然舒坦了。
顾昭心里还有件事耿在心里,不问不痛快,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迟疑的问道。
“胡公子,我瞧过去没有福气吗”
不应该啊
不过,顾昭想着自己用了一张八方来财符,结果只得了几十枚的铜板还一粒小指头大小的碎银,瞬间又犹豫了。
难道,她真的没福气
胡八扯了扯衣襟,让它松的更开一些,露出里头一片白腻的肌肤,这才觉得舒坦了。
“自然,道长你的小脸尖尖,哪里及得上葵娘子的胖脸圆圆有福气嘞”
它眼光果然不错,一挑就挑了个最好的,回去后,族里的狐瞧了它,一定分外诧异。
胡八喜滋滋。
顾昭恍然,原来这黑狐是这样看福气的啊,她放心了。
一行人脚下步子不慢,很快便走过屋舍,入目是一片空旷的田野,地里是一茬一茬的稻草根。
月色下,平摊双手的稻草人坦坦荡荡,随着秋风前后晃悠。
长宁街,张家院子。
院子里没有点烛火,只偏屋里有一道微弱的烛光,张庆喜大步的进去,他手中灯笼的光亮和沁凉的月色将院子照得光亮。
众人旁的没有注意,一眼就瞧到了那搭在竹竿上的衣裳。
江葵娘愣了愣,“这是”
她快步的走了过去,一把将衣服扯了下来,刚刚被安抚的心一下又揪了起来,鼻尖一阵酸涩,嘴里喃喃道。
“至于这样吗哪就至于这样了”
张庆喜气得脸都铁青了。
他刚刚明明已经将衣裳都收起来了,这时候衣裳又在院子里,肯定是他娘又重新挂出来了
这是做什么这不是在下他婆娘的脸,这是在打他的脸呢
胡八鼻尖动了动,“有股鬼炁。”
顾昭抬脚跟了进去,她走到江葵娘面前,伸手将她抱在怀中的衣裳接了过来,温声道。
“嫂子,这衣裳先给我吧。”
接着,张庆喜和江葵娘就见顾昭探手往衣裳里头一抓,再抬手,一道灰色的烟雾被她掐在了手心。
烟气似人的形状,有双手双脚和脑袋,被顾昭掐着,一道尖利的鬼音呼啸而来。
“顾小郎饶命”
“我只是穿穿这衣裳,没想作甚的。”
江葵娘的脸都吓白了。
旁边,张庆喜的脸色也很难看,除了有惊有吓,他更多的是怒
他娘明明知道夜里要收衣的忌讳,为何,为何还要如此他都将衣裳收回去了,居然还要再挂出来
张庆喜愤怒的同时,心里也有了灰心和无力,他认真的考虑元伯的话,也许,他该去靖州城赁一处屋舍了。
顾昭将灰雾搓了搓,教训道。
“我都说了,玉溪镇是我看护的地方,说了多少回让你们别胡来别胡来,怎么就不听呢”
灰雾在顾昭手中就像是面团一样,被搓成团,又被拉成条,它哀嚎的声音都变形了。
“唔,唔,窝知道错了”
待手中的灰雾瘫软,顾昭这才将它随手丢到鬼道中,她手诀一翻,招来一颗水球,双手洗净,这才轻声道。
“失礼了。”
江葵娘看着顾昭的眼睛晶亮。
“顾小郎,这便是鬼吗”
顾昭点头。
江葵娘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今日的遭遇居然这般波澜壮阔,不单单遇到狐狸讨封,这衣裳还被鬼穿了。
顾昭将衣裳递回去,江葵娘没有接手,她有些不想要这衣裳了。
“多谢顾小郎,过两日空了,我送些柿子到你家。”
旁边,张庆喜伸手接过,声音有些硬梆,显然,他心里对自家的老爹老娘还团着很大的一团怒火。
顾昭抬头,果然,院子里种着好大的一棵柿子树,枝头硕果累累。
“那我就不客气了。”她笑着应下。
见没什么事了,顾昭提着灯笼梆子准备离开。
那厢,胡八和江葵娘道别后,转身也跟上了顾昭。
走了两步后,它突然停了脚步,倏忽的又拔了一根狐毛,摊在手心,朝着小声安慰江葵娘的张庆喜方向吹了吹。
顾昭回头,正好瞧见那狐毛晃晃悠悠,最后没入张庆喜搭在手上的衣裳里。
这
顾昭本想张口,片刻后,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转回头,抬脚继续往前走。
天色昏黑,她什么都没有瞧见呢。
一人一狐又走了一段路,月色下,胡八拱了拱手,和顾昭道别。
“道长,胡八回山里去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江湖再见。”
“好,胡公子再会。”顾昭眉眼带笑,也跟着拱了拱手。
顾昭在翠竹街寻到了赵刀,赵刀正提着灯笼,敲了更天的铜锣。
顾昭“赵叔。”
赵刀回头,“昭侄儿”
“没事吧。”
顾昭摇头,“没事没事,一场误会。”
想了想,她觉得有些有趣,脚步也轻快了许多,“还是一道善缘呢。”
赵刀也不多问,“那便好。”
两人继续巡夜。
那厢,胡八走得实在累了,它捡了根木棍子拄着,一路往涯石山的山脚方向走去,又经过那片空旷的田野,它多瞧了几眼那月色下的稻草人。
忒凉的天,风吹来冻人得很。
胡八目露怜惜的瞧着稻草人,“啧啧,稻草兄不着片缕,明儿大家瞧了,该嘲笑它了。”
话落,它丢了木棍子,倏忽的化做一道黑光,光绕着稻草人由上至下的饶了五圈,等那道光落地,地上已经是一只四肢灵敏的黑狐。
月夜下,稻草人穿一身月白宽袍。
黑狐立起身子,毛茸茸的爪子搭了搭。
“多谢稻草兄方才的赠衣赠帽,这衣裳,稻草兄喜欢吗”
稻草人黑布勾的嘴,好似在说喜欢。
黑狐畅快一笑,四肢齐动,黑色矫捷的身子如一道闪电,两下的错身,身影便不见踪迹。
夜愈发的深了,玉溪镇的百姓沉沉的睡去,长宁街的张家却有了动静。
东厢房,张庆喜和江葵娘躺在床榻上闭眼酣睡,他们中间是牛娃睡得憨甜的小脸。
月光从窗棂处倾泻而进,为这一处屋舍带来一些明亮的光。
屋子里摆了个圆桌,上头搁个杯盏,一藤壶,旁边两张圆凳,圆凳上搭了青布衣裳,那是方才夜里,被江葵娘的婆母孙氏留在院子里的衣裳。
倏忽的,衣裳上粘着的一根黑色狐毛亮了亮,接着,那衣裳就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它一点点的滑落地上,就像是流水一样,一点点的往前淌着。
它滑过地面,来到窗棂处,嗖的一下从那敞开的窗棂处滑了出去,一路直奔正房。
那儿,孙氏和张立德在屋里睡得香甜。
正房里。
张立德翻了个身,嘟囔。
“老婆子别吵。”
孙氏觉更浅,她被张立德翻身的动静声闹到,无奈的睁开了眼睛。
莫名不已。
“我没吵啊。”
张立德打了个哈欠,“不是你,那是谁窸窸窣窣的。”
这话才落,就听屋子里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夜深人静时,格外的吓人和刺耳。
两人转过头看了过去,呼吸同时一抽,身子僵了僵,面上带上了惊恐。
只见月光倾泻,屋子里朦朦胧胧的有光亮,在他们屋子里,一道影子直直的立在他们的床榻外头。
它没有头,还有些扁平,就这样直愣愣的一直立着。
孙氏牙齿打颤,“老,老头子,是,是衣裳。”
“是葵娘的衣裳。”
是她故意落在院子里没有收的衣裳它,它这是被鬼穿了么
孙氏眼里都是惊惧。
张立德也没比她好多少,他抓紧了身下的被褥,侧着头,连动都不敢多动一下。
月色朦朦胧胧的照出衣裳的轮廓,秋风从窗棂处吹进来,瞧不到脑袋的衣裳飘飘忽忽。
孙氏和张立德被吓得更厉害了。
“呜”孙氏受不住了,她惨痛的哀嚎一声,将自己藏到被子里,瑟瑟抖抖。
错了错了,她就不该不收衣裳的。
这衣裳被鬼穿了它,它来寻她了
“儿啊,快来啊。”张立德张嘴,他以为自己唤得很大声,其实不过是声若蚊蝇。
他气弱的闭了嘴。
倏忽的,那衣裳动了,只见它的衣袖处重重的朝茶桌上拍了拍,似有恶鬼怒目。
孙氏和张立德狠狠的打了个哆嗦。
鬼,真的是鬼穿衣裳了
月夜下,黑狐在山野间跳跃,倏忽的,它停下了脚步。
糟糕
它道行不够,原先想苦口婆心劝小娘子公婆的话,这会儿这般远了,居然一句话也传不过去。
罢罢,它拍了桌子了,他们应该也知意了,倘若一下不够,那它就多拍两下。
它可是知礼的黑狐仙嘞
胡八欣慰,继续往山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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