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红花轿高高挂（1 / 2）
“韩鼎彩包”是县里的一个包装加工厂，自建厂起过去七八年了。厂子从原来的几个人也发展到了现在的一百多号人，在这小县城里已经算得上是个大厂子。
相比其他厂子，待遇明显要高出不少。这种好活儿在这个小县城里可不多见，所以县里的工人一个个都削尖了脑袋想往里钻，哪怕上一天班都是赚到。
厂子不仅从来不缺人，每年还会举行一次招工大会。根据业绩，更换掉一部分效率较慢的工人，以保证厂子的生产质量。虽然竞争压力极大，但在招工期间厂子门口仍是会被围得水泄不通，热闹得像过年一样。
而今年却跟以往大不相同，整个厂子变得冷冷清清的。
距离惯例的招工大会还有一段时间，但厂子提前一个月就贴出了招工告示，不仅招工人数巨大，工资还比任何一年都要丰厚得多。
这对当地工人来说，简直是件天大的好事。
但今天厂子门口竟是一个应聘的工人也没有，连经过的狗都没打算多看一眼那个去年还人山人海的招聘台。只有厂里一个叫阿雷的年轻小伙坐在台子后边，冻得都缩成了一团。
阿雷打了一个喷嚏，看着厂子门口荒凉的景象叹声道：“唉，要不是涨了点工资，我也不在这待了。晦气！”
工人接连的辞职，让厂里剩下的人也都产生了动摇的念头。纷纷都盘算着，留在这多领那两百块钱到底值不值当，毕竟那件事在县里闹得沸沸扬扬的。
这几天他们干活的积极性可是跌落了谷底，要多拖拉有多拖拉，就算是厂头儿在这也没甚作用。
看着厂里那些堆积成山一样的包装原料，厂头儿急的头发都白了好几根。
其实这都源于几天前厂里发生的一件怪事。
那天有个大客户来电，紧急加定了一批包装，导致大家一直干到了深夜才把手上的活干完，下班的时候都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阿雷像往常一样，坐在值班室看着稀稀疏疏下班回家的工人，眼睛还时不时瞟一眼放在桌子上的时钟。等人都走得差不多的时候，他看向还待在厂子里的几个工人，冲他们点了点头。
那几个工人像是得到命令一样，纷纷比出欧克的手势，便贼头贼脑的溜进了仓库。在里边一通翻找，发出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
随后阿雷拿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嘟嘟两声后就挂断了，一系列操作显得非常的熟练。
两分钟后，一辆黑面包从大门开进了厂里，车上下来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表情严肃。
正是孔叔。
阿雷嬉皮笑脸的迎了上去，摩拳擦掌道：“都妥了孔叔！厂里就剩我们了。”
孔叔向周围张望了一圈，咧嘴笑道：“那就整吧？”
说完打开车的后门，从上边搬下来一堆长条的铁杆子，一股脑得扔在地上，咣咣铛铛的声音响彻整个工厂。
两人蹲在地上，开始将那些铁杆子一个个拼接起来。
此时那三个工人也从仓库里出来了，几个人抬出来一团被油纸包裹严实的巨物以及好几个大箱子。将这几个大件放到铁杆子旁，三人也加入了拼接工作。
在五个人合力之下，不一会就搭起了一个高高的架子。随后他们把那团巨物上的油纸也撕扯开，一头被处理得干干净净的羊羔展露在他们眼前。
现在正是这五个人开小灶的时间。
除了阿雷之外，孔叔和其他三人都是厂里为数不多干了四五年的老员工。以前一有机会就偷偷在厂里吃吃野味喝喝酒，这是他们四个中年人的“传统老项目”了，从进厂开始就一直延续到现在。
阿雷虽然刚进厂一年，但因为是值班室的固定人员，经常要守夜，就一并被几个老家伙拉拢进了他们的团伙当中。虽然刚开始的时候，阿雷总是畏畏缩缩，胆战心惊的，但几次之后他也渐渐变得大胆起来，“业务能力”是越来越熟练。
一通忙活之后，众人围在了生好火的烤架周围，熟练地烤起了那头羊。
孔叔率先打开了那几个大箱子，拿出一瓶瓶啤酒扔给大家，朗声说道：“狗厂头儿出差去了，今晚咱们都喝痛快一点哈！”
众人纷纷应和，开始往嘴里大口大口的灌酒。
五个人就这样，吃着烤羊就着酒，有说有笑喝到了凌晨三点。
一直不间断的喝，几人都已是醉意朦胧，不经喝的也已经倒在地上睡过去了。
“可以啊小雷，酒量见长嘛，把你三位叔都喝趴了！”孔叔大手啪啪啪地拍着阿雷的背，赞许道。
有些上头的孔叔没怎么控制好力道，拍得阿雷的小身板是一震一震的。
“咳咳咳，侥幸而已侥幸而已，今天状态比较好。几位叔也让着我呢！”阿雷挠了挠脸蛋。
孔叔抬头又灌了一口酒，话锋一转：“唉，现在这厂子不比以前喽，那会儿我们才叫一个逍遥自在。”
阿雷刚来一年，自然是不知道厂子以前什么样子，也不敢妄自评价。便耐心听着孔叔宣泄情绪。
“以前的厂子虽然人不多，但是大伙都单纯得很。有什么活大家一起做，有什么事也一起扛，别提多团结了。
自从这狗厂头儿来了之后就变味儿了，想着法儿的给我们搞竞争搞分裂，个个都为了那点破业绩破奖金争来争去的。好好的昔日伙伴，整得跟仇人一样。你说气不气人？
到最后我们那些老员工也是开的开，走的走，现在也就剩我们四个老东西了。”
说到这孔叔气愤得站起来，把手里的空酒瓶砸在了地上：“妈了个巴子的！说到底还是我们太没用了！没斗过他！”
喝醉的人情绪总是这么多变，边笑边哭都是常有的事，阿雷早就习以为常了。但他还是听出了一些话外的信息，便试探的问了一句：“难道孔叔你以前还跟厂头儿对着干过？”
“老早以前的事了。”
孔叔捏紧拳头，瞪着斗大的双眼看着地上的火堆。这幅模样，像极了庙里名叫“怒目金刚”的一座神像。
在阿雷心里，孔叔是个温柔的老大哥，什么事都很照顾周围的人，也帮大家顶过不少事儿。阿雷一直憧憬着成为这样有担当的人，所以特别崇拜孔叔。
第一次看到孔叔这个样子的阿雷有些害怕，站起身安慰道：“嗨，随他吧！像他这种人自有天收。哪天要是孔叔你走了，我就出去跟你干！”说完把手里的酒递了过去。
孔叔心里深深藏着一件事，从来没跟别人说过，这件事使他对厂头儿的恨意远远不止于此。看着面前这个有些天真的年轻人，孔叔不希望他知道太多社会的黑暗面，便没打算跟他透露更多。
“诶，不喝了不喝了，今天差不多了！走，跟我撒泡尿去！”说完就摇摇晃晃的朝厂子门口走去。
“好嘞。”阿雷放下酒瓶，屁颠屁颠的跟了过去。
厂子门口旁边有一棵巨大的榕树，平日里都是老头儿们下棋的地方。也经常会有小孩子在树下撒尿，每次都弄得一股尿骚味，但依然挡不住那些老头儿每日准时在这厮杀。
因为离得比较近，厂子值班室里的人也都喜欢在值夜班的时候来这儿小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