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阿祖（1 / 2）
我叫杨祖之，生于一个偏僻的小农村。
由于位置原因，连小孩上学都必须翻过一座山才能到镇上的学校。
村里大多数人都是没读过书的文盲，只能干干农活，干不动了就由年轻人接手，安享晚年，这辈子也就过去了。
一辈子没出过村都不是什么稀罕事。
我没有爸爸，我妈也在我三岁那年就去世了，所以我是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小孩。
村里的大家都很和善，待我也很好，从小就没让我饿过肚子。
虽然我也会经常帮他们干干杂活，但大家愿意给我口饭吃，更多的还是托了我妈的福。
我对我妈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听大伙儿说我妈是个大美人儿，而且是个热心肠，几乎整个村都受过她的恩。
年龄大一些之后，我就意识到了一件事，难道要靠村里的大家养我一辈子？那肯定不行。
为此我十二岁那年就自己来到镇上，想着找一份工，尝试让自己独立起来，不想再受惠于村里的大家。
但是镇上的人看我生得矮小，就跟不到十岁的孩童一般，所以店家都不太待见我。
我走街串巷，问遍了小镇都没有人愿意雇我。
就在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街边卖假药的老头儿拉住了我。
“小伙子要来一罐灵药吗？”
因为找不到工作，心情烦躁的我故意刁难了他一句。
“你的药能救死人吗？”
老头儿笑而不语。
“看你孤零零一人，怪可怜的，要不我吃点亏，帮你干点活？然后你发我工钱管我吃住怎么样。”我随口问他。
没成想他居然答应了，于是他就成了我的第一个老板。
他给我的工作非常简单，就是打扫卫生，装装药水，然后到街上帮他叫卖。不过他只管我一天两顿，偶尔卖得好的时候才会给我一些小钱。
也是在那时，我遇到了她。
老头的药一般都是些治治跌打损伤和驱驱害虫之类的药，至于药效嘛，他自己摔伤了都是要往医院跑的。
有天来了个跟我年纪相仿的女孩，长得白白净净的很是好看，人也非常礼貌，说是家里闹蟑螂，一口气就买了十几盒蟑螂药，可把老头乐坏了。
我寻思着这姑娘家里是得多大啊，需要这么多药。
对她便也有了一些印象。
结果几天后我路过一家孤儿院，发现她正在被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训斥，还往她身上砸了几个盒子，正是我们卖给她的那些蟑螂药。
原来是孤儿院的小孩，一定是院里让她买的药，结果发现没有效果，这才迁怒于她。
虽然老头说做这行的，如果有人被骗，也是他们自己贪便宜，怪不得别人，但是我看着这女孩受委屈，心理还是很过意不去。
于是我便傻愣愣的上前替她解释了半天，还把自己辛辛苦苦存的小钱赔给了孤儿院。
赔完钱之后我当下就后悔了，怪自己做事不过脑，丢了钱财，还要遭人记恨。
不过我也准备好接受那女孩的责备了，毕竟欺骗了人家。
但没想到她不但没向我抱怨，反而谢谢我替她解释。
真是个怪女孩。
老头知道这个事情后，大骂我蠢，怪我砸了自家的招牌。
名声扫地的我们，再也不能在这片区混了。
后来我们只得换到另一片区摆摊。
这片区有一个学校，几乎镇上的小孩都会在这个学校上学，是整个镇上比较繁华的地带，所以城管也多。
之后成天被城管追着跑也成了我的日常。
有一次运气不好，跑的时候被绊倒了，那老头也不管我，一个劲儿的往前跑。等我站起来的时候他早溜没影了，最后就只有我被逮到。
因为交不起罚款，挨了他们一顿胖揍。
在当年，小地方的城管其实就跟恶霸没什么区别，随意打人也是屡见不鲜的事情。反正都是有关系的，举报也没什么用。
其中一个瘦子还喝了点酒，下手是真的又黑又狠，要不是另外的人拉着，凭我当时的小身板，可能就要挨不过去了。
我被揍的时候，围观的人很多，没想到那天买药的女孩就在里边。
当时我的意识都有些模糊了，站都站不起来。
是她在城管走之后把我背到了医院。
她不仅帮我付了医药费，还坐在病床旁陪我聊了一晚。
那是我第一次跟女孩子这么聊天，之后我们也成了好朋友。
她叫白小榕，比我年长一些，在附近那所学校念初中。
那天她正好放学路过，这才看到了我被城管教训的样子。
成为朋友之后我就经常翻墙进她的学校里去找她，也会把老头给的零钱用来买好吃的给她送过去。
有她在小镇的这几年，我的生活除了工作就只有她。
她知道我不太识字，所以经常教我认字教我写字。
我从小就没受过什么管束，刚开始我对这件事非常排斥，要么就是找理由偷懒，要么就是在她指出我错误地方的时候呛她，态度非常恶劣，一直对这件事不太上心。
但她始终坚持要坚持教我。
有一次我故意没有去，为的就是想把那段痛苦的“学习时间”给消耗过去，后来发现是我想的天真了。
过了晚饭时间，我偷偷摸回学校，去到她给我“上课”的花园，本就只想看一眼。没想到她一直在那等着我，反复修改着当天要给我学的那几行破词句。
远远看着她较真又较劲的样子，我觉得有些对不住她，最后只得硬着头皮过去跟她打招呼。
之后我问过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我不识字也不影响我们一起玩耍啊。
她说如果没文化，将来肯定会被人看不起，被人骗的，她不想看到我以后被人欺负。
我觉得她的班主任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看到过好几次她的班主任在办公室里骂她，看着她哭哭啼啼的模样，我很想替她出口气，也一直记恨着那个老师。
那个老师每天都会骑一辆自行车来学校，还是凤凰牌的，在当时的小镇上已经是有钱人的象征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天天都会给那老师的自行车放气。
老师也不笨，开始随身带一个小打气筒，然后我就开始扎轮胎。
轮胎越扎越多，老师的车也是越换越勤快
老师换了这么多车，没有一点不高兴的样子，反而每天哼着小曲儿上班。
我就纳闷了，怎么，难道还有人喜欢被捉弄的？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那老师坐着一辆小汽车来学校，开车的是镇上有名的钻石王老五。
看着那老师得意的样子，我终于明白了她安的什么心。
我破坏的越多，她找理由换的车就越多，她在学校里就越能显摆。反正傍上了个有钱人，这钱不花白不花。
那天后我更讨厌这个老师了，总想着怎么变些法子捉弄她。
白小榕不知道从哪得来的消息，她也知道了我戳车子轮胎这件事，狠狠得骂了我一顿，还警告我不能再做这样的事。之后好几天都没有搭理我。
当时我很不服气，完全不能理解她为什么会生气。
这件事过后她也没跟我解释，是我自己琢磨明白的。不过也不是很明白，只是大概知道，她也许是不想看到我变成一个太坏的人吧。
回想起来，好像许多我小时候没听过的道理都是她教会我的。也因为她，我长高之后就不再跟着那老头卖假药，而是去做一些正经的工作。
当时的我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喜欢，只知道我会经常想到她。我很享受跟她待一起的时光，即使有时候两个人都没什么话说。
她毕业那年跟我说她考上了大城市的一所重点高中，之后要离开小镇到大城市生活。她在离开前给我送了一支钢笔，还跟我说了一些在那个年纪我听不懂的话。
我没有理解她话里的意思，也对她到大城市生活没太多概念，最后就只跟她说了句记得常回来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