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代郡客舍(1 / 2)
这天,正午刚过,凉风飒飒,汉塞与雁门关之间的枯黄草原上,多了两道全副武装的身影。
伯恢穿红色皮革甲,负铁制长剑,左腰别手弩,右腰戴箭筒,脖颈上挂一个褐色麻布包袱,里面装满了“糇”,也就是烤硬的小米饼。不出意外的话,未来三天,二人都要吃这种坚硬如石的食物度日。
一想到这,他内心深处忽生一股疲惫感,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想什么呢?”不一会儿,伯恢左手边忽然传来一道清朗声,领先了他两个身位的江顾,正回过头,眨着明晃晃的眼睛,上下打量,“可是忘带东西了?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非也。”伯恢回过神,急忙迈大步跟上,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江顾背后的竹篓中,忍不住说道:“燧长,我有一件事不太明白。”
“你说。”
“你背这么多凉水作甚?”伯恢疑惑不解地指着江顾背着的翠绿色竹篓,里面一个个装满水的黄色竹筒,随着走路的动作,上下轻微颠簸,几滴晶莹的水珠甚至从竹塞的缝隙中流了出来,“我知‘糇’难以下咽,可与其泡水吃,还不如多带半竹筒腌野菜呢。”
“三天路程,多带点水总没错。”江顾坦然一笑,两只手大拇指下意识放在肩膀与竹篓麻绳之间,减轻肩膀的劳累,一边正常行进,一边说道:“鉴于汝常年替人服役,趁此机会,吾正好叮嘱几句。”
伯恢一本正经,侧耳倾听。
“出门在外,一定要喝开水,千万不要随便饮用河流之水,尤其是匈奴境内的河水。”
江顾目光灼灼,没有用微生物、寄生虫这种空大话的形容词,说了这些,大概会被人当成疯子,倘若放在西方,还可能会被绑在火刑架上,微微一顿,用通俗易懂的话术解释道:
“匈奴,蛮夷也!”
“亲朋死后,不思祭拜,许多人反而习惯将尸体丢入水中,更有甚者,将得病的牛、羊丢进河水溺死,以防传染给其他牲畜。因而,匈奴之地的许多水源,与我大汉闹瘟疫村子附近的河流差不多,饮之极易生病,甚至感染瘟疫。”
伯恢走南闯北服役多年,见识还是有的,微微点头,回忆道:“吾之前在右北平服役,临伍有一燧手,自草原归来后,腹胀难耐,头痛欲裂,高烧不退,想来…他可能喝过蛮夷之地的水吧。”
江顾聆听,没有接过这个话茬。
事实上,在这个还未对匈奴进行大规模反攻的年代,戍边士卒腹胀难耐,大半是因为饮食结构问题。
他们常年吃粟米,甚至是啃硬邦邦的“糇”。
在奶、蛋、肉、蔬菜摄入少的情况下,习惯吃粟米的北方戍卒尚且容易患上胃病,更别提那些来自吴楚之地,水土不服,又忽然改变饮食习惯的人了。
因此,相较于匈奴,胃病才是戍边士卒最大的敌人,当然,风寒危害性与之并列。
伯恢自顾自地消化喝开水的知识,脑海中忽然萌生出一个问题,追问道:
“燧长,行军时多原地休整,为了不暴露大军位置,士卒通常只能喝凉水,吃餱(hou:干粮。”
“既然匈奴之地水源直接饮用有感染瘟疫之风险,他日我汉家大军攻入匈奴,要如何解决水源问题?”
他语气稍微停顿,接着继续陈述自己的疑问:“行军劳累,士卒在扎营期间,必定要大量饮水。先不说柴火煮水是否够用,若每隔几天,就原地起防御营垒煮水,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摸清规律的匈奴骑兵昼夜骚扰,军心疲惫。届时,应该冒瘟疫泛滥之风险饮河水,还是选择后者这个丧失战斗力的方案?”
“你觉得应该如何取舍?”江顾微笑,不答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