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栖鹿村风波（1 / 2）
秋风带着些许寒意，从凛鸦境内高耸的白银山峰吹下，催黄了西海边菲尔兹威栖鹿村村外的山毛榉。村长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风不由得打了一个喷嚏，之后便是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和不堪入耳的叫骂声。
不过，村长家里的小纠纷却并没有影响到村头小酒馆“龙与剑。恰逢秋收时节，忙碌的农民和渔夫都没有时间来光顾，显得这家酒馆分外冷清。身材粗壮的老板娘百无聊赖地坐在柜台后面，拿着剪子慢悠悠地剪着灯芯。不过她的眼睛其实一直紧紧盯着酒馆里唯二的两个顾客：其中一个男人穿着灰色长袍，长袍下露出的是黑色的甲胄和一把异国风的刀柄，同样异国风的还有这个男人的脸庞：棕黄色的皮肤、黝黑的头发与瞳孔。脸上大大小小的伤疤、锐利如刀的眼神都在向旁人展示着他佣兵的身份。与他同桌而坐的女人则是穿着一件深蓝色金边丝绒斗篷，斗篷下面是一身银白色的女式盔甲，腰间则是挂着一柄带鞘长剑。女人斗篷上的帽子已经被她放下，圆润光滑如同鹅蛋的脸颊在烛光的映照下有些泛黄，一头金棕色的头发被扎成马尾垂落在她的右肩上。两人正就着酒馆里的啤酒吃着他们的晚餐：两条又硬又干的黑面包，两条切好的熏鱼，同时还有一碟佐味用的黄油。
一定是哪家不谙世事的贵族大小姐又听信了吟游诗人的瞎话，偷跑出来想模仿那些女英雄那样胡混。旁边那个估计是她半路上雇来的保镖，一看就不像好人。老板娘一边在心里对二人品评了一番，一边轻挥剪刀，剪去了一段分叉的灯芯。没一会，她又开始腹诽起她的老公，比如丢下她一个人和他们的养女去参加什么“劫掠团”，还给酒馆起了一个愚蠢的傻名字，被村里所有人都嘲笑……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酒馆的宁静。老板娘放下剪子，以村中悍妇特有的高声调朝酒馆的后厨吼叫着：“丝芙兰你这个懒屁股的丫头！赶紧给老娘滚出来，有客人！”伴随着老板娘连马都能吓到嘶鸣的吼叫声，一名有着亚麻色头发的厨娘从后厨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她白了老板娘一眼，然后又跌跌撞撞地向酒馆门口跑去。一股浓烈地酒味从厨娘的身上飘进老板娘的鼻子里。
“臭丫头！你是不是又偷喝我的酒了！”老板娘柳眉倒竖，从柜台后冲出来作势要打。此时一个身材高大，全身被长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出现在酒馆的门口，他弯下腰，正准备迈入酒馆的门口。
见状，老板娘立刻挤出笑脸，向新客人招呼道：“客人客人，欢迎来到‘龙与剑’，我们有上好的啤酒、新鲜的熏鱼，如果累了楼上也有客房——”老板娘的话还没说完，神秘来客却抬手示意让她停止无聊的商业宣传。从黑色的兜帽下，传来一个低沉，感受不到任何感情波动的声音：“一杯啤酒，一份黑面包，你这里有豆子吗？”
“有的！有的！”老板娘一边笑，一边指引着客人坐到酒馆里的一个空座上，并为他点亮了蜡烛，“总共五个凡瑞斯铜币。您看是餐前付还是？”
新来的客人这时刚好解开系紧的长袍准备坐下，昏暗的烛光照在他腰间形状怪异的长剑剑鞘上，反射出覆盖着的绿叶和藤蔓纹样。听到老板娘的问题，他的身体轻微地僵直了一下，随后从长袍内掏出一枚银闪闪的钱币：“我只有一枚第纳尔，你看可以吗？”
老板娘热情地笑容稍微收回了一些：“客人，我们这里只是一家乡村酒馆，您拿烈狮的钱，我们这边可找不开。”
正当老板娘寻思着要不要赶人的时候，一旁桌上的黑发佣兵却走了过来，把六枚凡瑞斯铜币塞到她的手里：“老板娘，麻烦你把这位小哥要的东西送到我们那桌吧，啤酒给浓一点。”佣兵一边说着，一边露出和善的微笑。
有人付钱，老板娘自然是不介意的。只见她对一旁摇摇晃晃的小厨娘踢了一脚，然后拎着小厨娘朝着后厨走去。整个酒馆一下又安静下来。黑发佣兵朝神秘客人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同时搬了把空椅子，让对方落座在自己原来位置的旁边。
“桐卫，你这是在干什么？”看着黑发佣兵刚才的一举一动，与他同坐的马尾女骑士皱起了眉头。这位叫桐卫的佣兵却并没有回答同伴的质问，而是突然伸手，从背后将神秘客人的兜帽扯了下来。在烛光的映照下，一头灰白色的秀发，一双异于常人的尖耳朵，一对碧绿的瞳孔和一副俊美的脸庞出现在两人的眼前。
“他是诺多精灵，桃丽小姐，潘德大陆上最好的弓箭手！”桐卫对着自己的女同伴夸耀着，像是刚从家里的粪坑里挖出绝世珍宝一般。而这位被揭露身份的诺多精灵用冰冷眼光扫了一眼得意的桐卫和一脸惊讶的女骑士桃丽，然后把手伸向了自己的佩剑。
只听两声清脆地金铁碰撞声响起，佣兵和精灵的喉咙上各抵上了一把剑。
“嘿！嘿！嘿！你们精灵就是这么对待朋友的吗！”桐卫高举双手表示不满，“把你的剑放下，我们没有任何恶意！”
诺多精灵挑起了一边的眉毛，但还是放下他持剑的手臂。接着他舞了一个剑花，把剑收进了剑鞘。“如果你在我们的森林里，刚才的行为早就被一箭射死了。”精灵又冷眼看了看拿剑抵着自己喉咙的桃丽：“女士，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桃丽瞪了精灵一眼，也把自己的剑收回了剑鞘。两人都重新坐回到桌前。
佣兵指了指自己，说道：“桐卫，一个‘异界人’佣兵”，接着指了指对面的女骑士，“桃丽，我的搭档。”女骑士看着精灵，然后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就继续吃她没吃完的晚餐。
“现在轮到你了，精灵阁下。”桐卫向后靠在椅背上，“怎么称呼你比较好？”不过，他等来的却是精灵瞪大的双眼。“你是‘异界人’！我还以为你是一个达夏人！”
不过，桐卫似乎对这种误解已经习以为常。他眨了眨自己的黑眼睛，看起来有些无奈：“是的，作为‘异界人’，我的价值观念和这片大陆的原住民不一样，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把你抓走然后卖给奴隶商人。”
“抱歉。”精灵似乎被戳到了痛处，刚才绿色双瞳闪出的好奇心又黯淡下去。不过他还是说出了他的名字，“我叫普拉蒂尼。”
“等等，桐卫，你不会是要拉他一起吧？”桃丽突然插入到他们的谈话中，“他刚刚可是真的想杀了你！”
“没见识的小妞！”桐卫似乎对桃丽很不客气，只见他鼻子“哼”了一声，然后就开始教训起来。“等你在潘德大陆上像我一样待上两三年，把所有国家逛了一遍，就知道队伍里要是能有一个诺多精灵的箭术是多么神奇了！如果你不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那就别和我搭档了！”
“谢谢你的盛赞，桐卫先生。”这位名叫普拉蒂尼的精灵声音虽然仍旧是冷冰冰的，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已经稍显缓和。“我能问一下，你们是打算雇佣我吗？”
“没错，普拉蒂尼阁下。”桐卫离开舒服的椅背，认真地看着精灵。“最近雾笼城的市长斯万正在募集佣兵加入对杰耶克附近海寇据点的讨伐，我和桃丽打算以一个独立佣兵队的身份参与，但是现在还缺一个人。我看你虽然拿着一把好剑，但是身上长袍却有不少补丁，想必也是缺钱用，怎么样，要不——”
“钱，不是我想要的。”普拉蒂尼打断了桐卫的话。从跨进“龙与剑”以来，这是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情绪——无法遏制的愤怒。精灵碧瞳噙泪，桌上的烛光如同遇油之火，在他的眼里炸开。“我要在这个操蛋的世界里，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桐卫拍了拍普拉蒂尼的肩膀，他看出来这个离开家乡，来到大陆另一端的精灵内心似乎有着不少的苦楚，但是桐卫接下来的话却仍旧是严肃的：“即便这幸福要以啃噬他人的生命，践踏他人的尊严为代价？”他第一次直视精灵的双眼，仿佛要洞穿普拉蒂尼的灵魂。
“没错！”面对佣兵的质问，普拉蒂尼毫不畏惧地迎着桐卫的目光，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两人相视而笑，桐卫开口正打算说些什么，但是被桃丽的咳嗽声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