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云仆之名(1 / 2)
九尾猫抖擞了几下,昏暗中从毛发里荡起微微尘埃,如果仔细看,还能看到白猫背后的毛发带着一些晦暗的红,就像血似的。
随后,白猫走到叶轻驰的身边,嗅了嗅他的鼻息。
感知到叶轻驰还有一丝细不可闻的呼吸,它才微微转向,将口中一路含着的那口清凉,缓缓输送进男子紧抿的双唇中。
借着这一口水打湿了叶轻驰双唇,可却始终却进不了口齿。
清凉一应从唇边流淌下来,这还不打紧,叶轻驰一阵猛咳,身形在剧烈颤动的时候,似是承受不住胸腔里碎裂的冲击,又是一口鲜血涌了出来。
濒临待死。
昏暗中,白猫幽幽的身影映在斜倒的墙面上,在叶轻驰这一下撑不住的时候,但见墙面上的猫影弓了一下身子,然后身影被拉长,瘦弱窈窕的身影带着与周围狼狈格格不入的妖娆妩媚。
小九俯身抱住叶轻驰,眼泪一并弹出,“叶轻驰,叶轻驰你不会死的对不对?你不是说过你是流风营的首领,你要诛尽天下邪的吗?我现在在这里,邪还未尽,你怎能死,你不能死……”
她已经尽力地护住他的心脉了,可伤得太重,可能肺腑尽碎了。
从熔浆流淌过红崖,里面的一草一木全部被溶化入洪流的时候,小九带着他好不容易逃出来。
背着他一路从风沙中寻找一处庇护之所,她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也不知道在自己沉睡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红崖的伙伴,红崖的家……全部都没了。
一向爱管她们的雄狮去哪里了,喜欢捣乱恶搞的小小去哪里了,一诺那个傻缺呢……所有的所有,都在她醒来之后全盘覆灭。
小九一路背着重伤的叶轻驰上了红崖顶,已然被风沙吹迷了方向,正当逆风而行的时候,身后红崖倾塌的声音让她忍不住回头。
滚红的熔浆缓慢而无情,所过之处全数消融,昔日的钢铁城寨和亭台楼阁,在熔浆所过之处,尽数崩塌。
那滚烫一路过境,毁天灭地的架势,全数落在小九的眼里,在那一刻,她大声的呼叫着,无人应答。直到风差点将她重新打翻的时候,叶轻驰趴在她肩头上,有血迹染红了她的衣衫,她才咬牙离开。
可现如今,连好不容易救出来的叶轻驰也保不住了,她只觉得肝肠在一寸一寸地断裂。
她呼喊无效,最后只能央求,“叶轻驰,我知道你不舍得杀我,你醒过来,我们离开红崖,离开诛邪司,好不好?”
可是,叶轻驰应当是不行了,连回应小九都没能,唯一能做的就只能虚弱地睁开眼。
但只看上这一眼,似乎都用尽了叶轻驰全部的力气,他甚至想伸手摸摸她的容颜都做不到,在最后一刻,他还是做到了。
看到叶轻驰这样,小九按捺不住的野性也暴露了出来,嘶声大骂,“这该死的沙暴,将这方圆的大夫都吹到哪去了……”
“他肺腑尽散,即便大夫来了,也无济于事。”
在小九声嘶力竭地呼喊出来的时候,一道苍老而斑驳的声音从墙体的另一边传来。
“是谁?”小九骤然戒备又起,一双眼中尽是杀意,竖起了全身的敌意,就像猫过度惊吓,她嘶着喉咙发出警告的声音来。
墙体的另一边,似乎有不少人的模样,小九感受到倒塌的墙体正被人抬起,又朝另外一边扔去,发出“砰”的重响。
墙体落地,顺带连着地上的蒲草都震了一下,小九赶紧护住叶轻驰。
墙体被仍开,外头风沙映影而进,破败的屋子里骤然亮堂了起来,不再像之前那样遮遮掩掩,露出了小九的妩媚,也露出了叶轻驰的无力回天。
小九看去,是一个身穿灰色长衣的老头,灰发灰须,脸上带着沧桑与威严,苍老的双目中炯炯,仿佛有洞穿一切的错觉。
而这灰衣老头的背后,站着清一色诛邪司装扮的人,身形竖立,带着一股子肃然刚硬。
“他费劲心机就为了藏起你的芯片?你这小猫咪,倒是有趣。”那灰衣老者带着笑意开口,不顾小九此刻满脸的敌意,兀自走上前去。
“别过来。”小九喝住了他。
小九看不穿,他们两人的事从未叫第三个人知道,为什么他才甫一见面,就能知晓一切。
老者闻言,倒也停住了脚步,看着此刻面无血色的叶轻驰,轻摇着头,“留他在这里,撑不过一个时辰,想要他活命,小猫你就不该喝令我止步。”
老者有些可惜地扫了叶轻驰一眼,惋叹道:“好歹,这孩子尊我一声义父,总不至于叫他去死。”
小九闻言一震,一双清眸中带着震惊与希翼。
片刻后,小九的声音压得低沉,问道:“你是谁?”
“在下,诛邪司云仆!”灰衣的老者云仆开口,并没有像其他诛邪司的人那样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甚至在云仆的身上都没嗅到一丝杀意与敌意。
就像是个慈云暮霭的老者,脸上堆满了平和与微笑。
这下,小九一直戒备着紧缩着的双肩,忽然一松,有些气馁认命却又带着期望地转头,看了叶轻驰一眼。
“真没想到,是云仆啊!”小九声音低低平平地道,却难以掩饰内心的震惊。
诛邪司分流风营,惊雷营,劈天营!
三营之上……云仆大人。
云仆之名,械人如雷贯耳!
风拂过,尘埃掠过这破败房屋,再没有人开口,也没有了先前饮泣哭喊的声音,唯有还在天地间呼着啸着卷过的风尘。
生死,在这片地界上宛如再寻常不过的了。
诚如此刻的红崖!
逆着风走,虽说风尘弱了下去,刮在脸上仍旧有粗糙的痛感,时不时地,玄机能感受到体内关节处机扩性的卡顿感。
一场大战,终究无法完好无损地站着。
无需询问,霍青鱼似乎在经历了红崖之后更加能够撑起一方天地似的,他好像能够切身的体会玄机这一刻的为难。
于是乎,在行走一段时间之后,他干脆半蹲着身子在前,拍了下自己一边肩膀,“上来。”
玄机看着矮身在跟前的身影,也没多说,将手搭上他肩膀,听到他细细的哼了一声,许是触到他伤口了。
但紧接着霍青鱼边站了起来,逆着轻沙径直往前。
在他背上,玄机紧抿双唇,一身几乎快要报销的痛楚传达四肢百骸,哪怕走动的时候都能够听到一些折断的零件在体内响动,如同一种在生命边缘的旁敲侧击。
可饶是如此,此刻趴在霍青鱼的背上,他的血肉竟然能够将这种敲击给隔绝。
两人,似乎从未像此刻这样咫尺平静过,玄机也有些乏累,她慢慢的将头斜倚下去,轻挨着他的背,慢慢的,将手环过他的双肩。
这是一种安心,她将一边侧脸靠在他肩颈上,轻轻的闭上了眼。在漫长的岁月流传之中,雪山峰底彻骨的冰凉中,从没有过像此刻这般无畏过。
感受到了她趴在背上的放松,霍青鱼微微侧首,低垂着头,唇边是乱风吹不散的一抹淡痕,不知不觉间,有什么东西在心里快速地疯长,疯长。
有那么一刻,他们两人都觉得,就这么一直走下去的感觉,也……挺妙的!
漠漠前方,地面卷起沙尘连绵如浪,霍青鱼就这么放缓了脚步,一步步朝着红崖的方向步去,逐渐地,风沙也在削弱,人影也在拉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