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剑(8)(2 / 2)
晟平四年,她得知自己丈夫的死,只是国主害怕功高震主的子屈巍家,会再出一位上将军,便起了这借剑杀人之心。天下哀霜,人若转蓬。他只是这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她入莺鸣院中,传信归国,留身宛州继续探查大雪龙吟剑。
永安国主以其忠心,封号“红妆将军”。
晟平六年,陈迟第一次来莺鸣院中寻她。
“荆楚那边有一处湘妃湖,我派人前去看了看,湖景很好。我在湖边置办了一处院子,冬暖夏凉,在院中就可看到湖中万鲤奔腾的盛景。如果你愿意,今夜我便送你过去。”他从袖中取出一幅画,画中有一处小院子,开门正对着一大片的清湖,湖景极美。
她看着画中的风景,掩嘴嗤笑,这一笑中风情万种:“只从这画中,便觉此处风光无限。只是奴家孤身一人,住在如此清净之地,饶是风景再好,也感寂寞无限,不知陈先生日后会不会偶尔想起奴家,来这院中小住?”
“应该不会。”他神色清冷,饮尽了杯中酒,“你也清楚,诸葛奕小人之心,必不会亲自来取剑。等了这些年,杀了这么多人,还不能稍稍让你放下心中仇怨吗?”
她突然手中一紧,握着的酒杯立时崩碎,杯子的残片扎破了手掌,她也无暇顾及:“先生说教之时,当真是大义凌然。只是那剑阵中的枯骨,不是先生的什么人。是我的丈夫。他说喜欢宛州,想与我婚后便在宛州定居。”
他取出帕子,拉过女人倔强的手,轻轻将手掌中的血迹擦净,又细心地包扎了一番:“我与他虽只相交数日,但想来他是不愿见你如此过活的,你……”
“够了,先生大义,若你能助我杀了诸葛奕,为我丈夫报仇,我便跟你走如何?”她暴躁地打断了陈迟,只是下一瞬,她又恢复到那种妩媚的笑,身子也若即若离地贴近陈迟。
“我就是一个被困在宛州的牢笼中人,不想你也被锁在这个大牢笼中。”他站起身,整了整衣服,对着身前女子长拜,然后再不言语,转身出了莺鸣院。
此后又是三年,她没等来诸葛奕,等来了新任的狐字营营首,季松远。
她想着,她终于要死了,属于她这二十五年的人生,还有那些情情爱爱,痴痴怨怨,都要随着她的死在这世间消散如烟尘了。
恍惚中,她又听到了那个温柔的声音:
“花儿,我来娶你了。”
“花儿,给我生个孩子吧。”
“花儿,以后我教我们的孩子读书吧?”
“花儿,乖乖听话。”
“花儿,不要死……”
她看到那个一身儒袍的年轻人就站在身前不远处,他伸出手来,她也伸出手,四手相握:“花儿,我来接你来了,我想带你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好……”她呢喃着吐出了这一生中的最后一个字,便再也没有了呼吸。
陈迟合上了她还挂着泪珠的双眼,从她的腰间抽出了那块儿随身携带的玉佩,那块他从剑阵中帮她拾起的玉佩,放在了她的双手中。然后他缓缓起身,走到岩壁旁,抽出了插入岩壁中的镇岳,他回头看向剑阵中还在一步步向着大雪龙吟剑逼近的众人,那一刻,他有如神魔附体。
剑阵中还在向着剑逼近的狐字营众人此刻也慌了心神,但是他们已经在负重前行,虽然有人皮甲中的神魂在供养剑阵,不过那柄插在剑阵中央祭坛之上的剑本身就拥有巨大的威压,这些人可以艰难抵抗剑阵的反噬,却只能靠着自身的意志硬抗那柄剑的威严,步步为营,如履薄冰地走向那柄剑。
而不远处的那个杀神已经握起了镇岳,他闲庭信步地走入剑阵中,走到一个狐字营斥候的身前,手起剑落,那个斥候没有来得及发起任何反抗,脖子上喷着血就倒了下去。但是他依然没有停手,提起剑,把那人的人皮甲割开,剑阵中的剑气又一次变得狂暴了起来,分分向着这个还未死透的斥候冲去。
剑阵中活着的狐字营斥候,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同袍,在半刻之间就变作了一具枯骨,不由地都是心中一凉。
然后陈迟继续提起手中剑,向着下一人走去。他走的不快,但是被他逼近的那个斥候心中已经泛起了惊涛骇浪,额头上的冷汗滴落。不多时,他也变作了场中的一具白骨。
距离剑最近的那个斥候尚有七步之遥,他回身看着那个杀神就这样在转瞬之间让自己的两名同袍只剩下一堆白骨,他不由地想起了几千里外家中年逾古稀的老娘,“我不能死在这,我不能死在这!!”他内心呐喊着。终于,在陈迟杀掉第四名狐字营斥后,这人被巨大的求生欲支配着,他狂叫了一声,迈开了步伐,原本被剑中威压逼得只能小步走向祭坛的他,开始奔跑了起来。
陈迟心中一惊,只是想要阻止时已然来不及了。
那个斥候已经站在了祭坛前,他的脸上流露出疯狂的喜悦,然后他抬起双手,不顾一切地握住了那柄剑的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