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千里烟波慰江南 3月 第四节 腹黑（1 / 2）
其实，秦坷今天早早就回了小区。
早上出门时，原本已经下楼，秦坷突又踯躅不前，思索半天，她在花园里拈了片树叶，重又上楼，轻手轻脚，把树叶插在门缝里。
树叶高不过膝盖，里面的人不会发觉，只要一开门，树叶就会掉下来，并且不会被发现。
黄仙儿这个周末强烈地要和她一起住，说“想可可姐了”，“没地方洗澡”，“大冬天想再睡一晚暖气房，等天气暖和就不来打扰了。”
……
她越是软磨硬泡，就越是让秦坷疑心。
但想着之前万难之中，黄仙儿鼎力相助，让无家可归的她渡过了最困难的时期，秦坷没有理由拒绝黄仙儿。
她跟黄仙儿约好：悄悄在周五晚上1点之后溜进张小桐家，张小桐一般在那个时候会早早在他卧室戴耳机打游戏。黄仙儿可以趁机洗个澡，然后溜到她房间，和她一起睡，第二天一早8：之前就走，神不知鬼不觉。
可是上周，秦坷在打扫卫生时，发现卫生间有几根黄头发。
明明周五晚上黄仙儿洗完澡后，她仔仔细细做完清洁，怎么过后又发现了黄头发呢？
毛巾也搭错了地方，张小桐的毛巾在最上面一排，她的毛巾在中间，下面一排是抹布，怎么张小桐的毛巾被随意搭在最下面一排？这是以前没有发生过的——
张小桐个子高，从来不会把毛巾往低处挂。
而且，这个五体不勤，油瓶倒了都不扶的张小桐，居然把他的浴袍晒在阳台上……
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黄仙儿趁她出门后，又洗了澡，甚至……她穿了小桐的浴袍？
碧池！
虽然这小丫头才十九岁，但……小小年纪就在社会上闯荡，心眼可不少。
……
秦坷早上7：出门，8：开始上课，
虽然她努力盯住老师，让老师讲的话从左耳朵进，右耳朵不出，但魂魄似乎总从天灵盖溜出，以上帝视角俯视自己。
秦坷啊秦坷，你怎么又把事情搞砸了呢？你就不能和黄仙儿立下规矩，早上必须和你一起出门？你干嘛心软让她多睡一小时？你把孤男寡女放在一室，你还指望他俩相安无事，互不认识？
你自己就是一菜鸟，一废物，一个毫无根基的浮萍，你居然还大发慈悲把自己当成了救世主？
你以为和张小桐出国旅行一次，就算是终身有靠了？人家一纸婚约都不牢靠，你啥承诺也没得到，啥保障都没有，就自作多情把自己当女主人了？
你看看你，你周围的人哪一个不比你漂亮，哪一个不比你身材苗条，哪一个不比你时髦有品，哪一个不比你会说话讨人喜，哪一个不比你学历高见识广？
你以为你会做几样菜，就能把男人锁住了？你呆了几天办公室皮肤白了点，你照镜子就不认识自己了？你是被哪股骚尿冲晕了头，你还有了优越感了？
……
秦坷周身发冷，以前她坐在这1多人的阶梯教室里，一点儿也不觉得冷。同学们为了保持头脑清醒，都自觉将教室所有窗户打开。虽然是冬天，但同学间的你追我赶，你问我答，你拼我抢让人周身热血沸腾。
但今天，秦坷感觉风穿透了她的衣服，也穿透了她没有灵魂的躯壳。
昨天晚上，秦坷偷偷用张小桐的剃须刀把毛衣上起的小毛球剃下来，这种方式会使毛衣看起来不那么陈旧和廉价，但缺点是毛衣会越变越薄，她身上的这件，已经稀得能抽丝儿了。
没办法，同事们的眼睛太毒辣，只一瞥，就知道你衣服价格的高低。
穿着起球的毛衣，同事连吃饭都不往她身边坐。
……
“固定资产投资是以货币形式表现的、企业在一定时期内建造和购置固定资产的工作量以及与此有关的费用变化情况……”
老师在台上挥舞着翻页笔，在投屏ppt上一一展示工厂、操作间、机器设备、流水线、运输车辆、办公场所……“这些用于企业的基本建设、更新改造、维修维护等等，都叫固定资产投资。”
“老师，企业买一辆超长悍马，这算固定资产投资吗？”
“唔……如果是为了提升企业品牌形象，接待公司客户等等，这当然算企业的固定资产投资。”
“老师，如果企业买了一辆很贵很贵的车，比如企业花了1万买了辆车，只给老板使用，并且老板不仅用于公务，也用于……甚至大部分用于自己的私事呢？”
“唔……看股份吧，如果企业是老板一人独资，那他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不是吧老师，员工为企业也付出了啊，为什么只给老板配车而不给员工配车呢？”
“老师，如果老板买了豪车，过几年开腻了，把自己名下的车原价，或者高于市场评估价再卖给企业呢？”
“唔……这当然……是损害了公司其他股东的利益……”
“老师，最近有媒体报道，有公司斥资逾数千万购买了钻戒、字画、家具家俬，那这些家庭用品，包括油画、字画、钻石、珠宝，用的是公司的钱，却是私人使用，算不算公司的固定资产投资呢？”
“还有直升飞机和游艇呢老师……”
天啊，我的同学好博学！秦坷想，那……蕴雅身上那件上千元的毛衣，算不算“固定资产投资”？
我送给她的那顶带假发辫的帽子，她只带过一次就再也没见到，没有新鲜感了，带一次就扔了吗？——咱也不敢想，咱也不敢问。
蕴雅曾经力劝秦坷不要买网上的衣服，“尤其是仿货、假货！”
“可可，比方说，你买一件5元的衣服，穿了一年你不喜欢，扔了，或者款式过时了，第二年不能再穿，只得再买新的。
那我买一件5元的衣服，你看，我的衣服因为是经典款，又是品牌制作，我可能会穿好几年，比方说1年，这样平均下来，这件衣服每年折旧耗损5元，跟你每年花5块买一件一样。
不一样的是，我每年穿的都是品牌带来的溢价，以及精良的服装品质，这样算起来，我比你更划算哦。
而且，考虑到通货膨胀，十年后如果我这件还能留存的话，按照现在的货币发放速度，我的这件衣服在市场上类似的售价很可能翻了三、五倍，而你买的廉价货都会被丢掉……”
蕴雅可能不相信，我身上的这件毛衣只要几十块钱吧。而且，我也不会因为毛衣起球就扔掉，我会隔一段时间就用小剪刀把毛球剪干净，如果剪得太薄了或者实在太旧了，可以带回家给妈妈穿，妈妈穿破了，穿烂了的衣服，还可以剪掉破烂的地方，给爸爸拼个护膝或者背心，初春他们下田的时候，河里还有冰渣，我的衣服对爸妈来讲，都是好东西咧！
蕴雅说的当然有她的道理，如果卡里面有很多很多钱，如果有一个安稳的住处，不需要睡别人家的走廊，如果有一个自己能独立上厕所的地方，如果我的爸爸妈妈都有很好的医疗保障，晚年养老无忧，我当然愿意只买贵的，不买烂的，我当然愿意穿那种轻薄柔软又暖和，曲线妙曼又优雅的衣服。
……
秦坷看着黑板，两眼模糊。同学们都在争先恐后与老师讨论，只有她自艾自怜，鼻涕眼泪一大把，谁会在意这个貌不惊人，普普通通，上课还开小差的可怜虫呢？
呵呵，挺好挺好，你一个上大学需要助学贷款的人，一个刚工作就掉入“陷阱”的人，一个家里的年收入刚够全家糊口的人，居然奢望买上千块的衣服，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