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瑞雪梅香绽凌寒 12月 第十四节 酽夜（1 / 2）

“去啥医院，我爸把我牵到操场溜了两圈，化了食，拉了屎，又活蹦乱跳了。”

蕴雅放下筷子，捂着嘴笑着拿起香槟，主动跟小东北碰了杯。

“当！”水晶杯发出清冽的脆响，小东北一饮而尽：

“我们北方的饺子跟你们南方不一样，一咬那肉汁儿直往外冒。而且我们那儿还可以打野狍子，狍子肉你吃过没有？”小东北吸溜了一下口水：“嫩得弹牙！不信今年寒假你去我家，让我妈给你包顿饺子，那滋味，啧啧，包你这辈子忘不了！”

“你邀请我去你家吃饭，有什么目的呢？”

张小桐一听，有戏！——蕴雅对这餐饭的“目的”很清楚呀，这是你小东北最好的表白机会！

“开心呀，吃你没吃过的山珍，包你快话！”小东北说。

张小桐在桌下踢了小东北一脚。

“任何事情都是有目的的。”蕴雅又认真了：“总裁说过，‘所有的事都是一场交易’。我觉得他说得很对……”

“你信他个鬼，啥交易不交易？咱妈给咱包顿饺子，她能图个啥目的？还不就图个开心！难道她还拿计算器算一下用了几斤肉几斤面粉，换你蕴雅几块钱？再说，我们那儿打野味不要钱……”

张小桐看小东北回答得驴唇不对马嘴，又把脚伸过去，可脚在桌子底下划了半天，没找到。

“难道你爸妈凭白无故做好事？”

“我爸妈凭白无故做好事多了去了！”

“不为什么吗？”

“当然……哎我说蕴雅，难道你爸妈对你好，是有什么目的？自古以来父母对子女的爱，都是无私的……”

蕴雅脸色骤变，她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下去，睫毛垂下。

怎么回事？哪儿惹毛“小公举”了？张小桐眼珠子扫了扫两人，桌下伸出脚去——看来对面这哥们是一头没开窍的倔驴。

不曾想，这一脚没有踹到小东北，倒踢到了蕴雅，只听“哎呦”轻叫一声，蕴雅眉头紧蹙。

出乎意料，蕴雅并没有追究，也没有发脾气，只是两手紧握酒杯，头更低了。

蕴雅的隐忍让张小桐觉得不妙——这是哪句话刺了她的心？

“我觉得蕴雅说的一点儿没错哈，”轮到为哥们挺身而出的时候了，张小桐拼命打圆场：“孩子嘛，从一出生就给父母带来快乐，等长大了呢，我们出人头地给他们带来荣耀。你们看我就是这样的嘛，偶尔给我老妈买点小东西，她就高兴得不得了，在亲戚朋友、广场舞老姐妹面前哎呦一通炫耀，来来来，鸡汤都要冷了……”

“屁，你不买东西他们一样稀罕你！你没有出人头地，在外面哪怕要饭，他们都一样爱你！”

“我没有要过饭，不知道哈哈哈，”大概“父母”这个话题是蕴雅的软肋？上次面试时，蕴雅对这个话题也是绕道而行。张小桐冲小东北眨眨眼：“来来来，你看看你看看，聊得热火朝天，菜都没顾得上吃，这么贵的菜浪费了就‘可惜鸟了’——喏，这最贵的松茸鸡汤，我已经喝了两碗……”

“总之我认为，父母对子女的爱不是交易——人是有感情的动物，不是每一件事都是有目的的，也不是每一件事都是在做交易。”

“哎小东北，你这人怎么这么扭筋儿呢，鸡汤给你们一人来一碗？”

“蕴雅，我爸妈对我好，不图我以后能不能尽孝，对媳妇好，也不图媳妇以后能不能赡养，他们就是一门心思对人好，感情从来不是用来交换的。”

此话一出，空气突然凝固。

张小桐正把勺子伸向鸡汤，“媳妇”这词，听得真切！他吓得一抖，勺子在半空中停住了——什么情况？这就算表白了？

蕴雅也不知是酒喝高了，还是室内太热了，总之脸绯红，眼皮抬起来。

此刻小东北想解释，又无从说起。他瞪着蕴雅，蕴雅也瞪着他。

……

张小桐举起勺子，弱弱问一句：“要不，咱趁热喝点汤？凉了就不足味儿了……”

“你吃你的！”正在关键处，小东北不想被打扰。他劈手夺过张小桐手里的勺子，喝了一句。

张小桐的手空悬在半空中——我这是……哪儿招你们惹你们了？

好吧，算我多余！你吃你的“菜”，我喝我的汤。

……

小东北不是一个爱跟人抬扛的人，但他也决不软弱。平时虽然笑口常开，但内心却有着自己清晰的目标——一“不战斗，宁勿死”。为了达到目标，他通常设计周密的战术。

公司新员工军训之后，他被分配去办公室工作。对此他内心极为不爽。办公后勤不在他职业生涯计划之中，他对坐在办公室里写简讯、安排领导日程表、宣传公司“好人好事”、作领导与员工之间的“传声筒”之类的事务毫无兴趣，尽管他做这些工作驾轻就熟，尽管他的风趣幽默、察颜观色，以及“高情商”的处事策略使他在工作中如鱼得水，并且屡获好评。但，如果因为有了这些优点和长项，就必须“被”安排职业路径，那不是他“军人世家”的风格。

不过，现在他手上还没有“杀伤性武器”，还不足以跟人力资源部叫板。小东北计划再给自己一年时间，一方面蛰伏，伺机换岗，另一方面——换岗不成，换老板。

总裁说的“一切都是交易”，是在特殊语境下提醒员工不要接受客户的任何赠礼，“拿人手软，吃人嘴短，贪念将以自由来换”，蕴雅怎么把它用在人情世故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