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积雨云（1 / 2）
本来洛明城想在大家正式表演之前为大家喊声加油，但演员们似乎心有灵犀，他们将手收回，相互照应着上了台，找好自己的位置，安静等待幕布拉来进行今天的演出。第一场表演无惊无险，平稳安全顺利度过。鉴于是第一次，鉴于今天是复演第一天，在场所有演员对着还算不错的结果倍感满意。换下戏服后，外聘的演员便先行告退，回家继续各自的日常事项。星葵本部的演员今天也没有额外的排练，可以同外聘演员一个时间点下班，但大家还是留了下来——一场演出整得大家筋疲力竭，短时间内开车或步行回家，体力上大抵吃不消。脱掉那身厚重的戏服，诺凌整个后背靠在沙发上，左手搭上额头，似睡非睡眯起眼。他的小腹一起一伏，轻微的气息自嘴边呼出，一下一下，带着轻微的呼气声。
他将胳膊放下来，眼睛睁大睁圆，满目闲散地盯着会客厅顶部闪耀着的金黄色星星。这剧院叫星葵是有其因的，不了解实情的人，大概只会单纯的认为洛明城取这名仅仅是为了好听。星葵，璀璨的星星与盛开的向日葵，灿烂美好之下还包裹着一丝梦幻，童话般的名字，让人浮想联翩。
导演的本意是为了纪念。在剧院待了有些年头，大家总是“星葵，星葵”地叫着，久而久之，便产生了一股莫名其妙的错觉，仿佛剧院的名称是某个古老书籍上最隐秘的咒语，叫起来显得特别魔幻。连洛明城本人都曾不经意间察觉到过，或许逝者真的有灵，思念确实可以通过各种方式被准确地传递。那不妨让星葵二字成为真正的咒语，夜深人静的时候对着星空多念几遍，看天空中哪颗星星最耀眼，闪的频率最快最多，那就是某人的思念，现在应了验。
新话剧仍在准备阶段，复演第一次表演进行地很顺利，几乎是平稳推进，中途也没有因道具问题或是别的异常而出岔子。这是常态，也是大家每次演出前，最期望的状态。做事要先追求平稳，超常发挥与惊喜当然要留到最后，等演出进行到一定程度，大家都渐入佳境之时才能谈渴求已久的突破。今年高考作文，貌似就考到了类似的问题。本手妙手与俗手，从事表演的人，技艺到位当然是基础中的基础，这点不容置疑。
剧院的会客厅，每逢表演结束后，都要仔细打扫一番。一是为迎接第二天到来的观众，整洁的环境自然必不可少；二来，演出结束后，有时会碰到观众按捺不住激动走向台前向演员献花的情况，今天收到花束最多的人是莫芝，似乎其他剧团排演的《驴得水》，抱着满怀鲜花下台的那位饰演的角色总是一曼。莫芝收到的花，两个手臂拢着捧都收不住，站在她对面的诺凌便稍显逊色了，他的手中握着几束金灿灿的向日葵。诺凌站的位置与莫芝相对，看着对方捧着花束笑得嫣然，他也默默跟着勾起嘴角露出微笑。剧里的恩怨不必带到现实中。有些观众在散场后在会客厅附近逗留，见着换好常服的诺凌，还招手向他打了声招呼。观众说，自己虽然不怎么喜欢诺凌演的角色，但那是老师演技到位的体现，因此对诺凌本人有好感。诺凌见状客气赔笑说，哪里哪里，您能喜欢就是我最大的荣幸。但他的话没说完，又一束向日葵悄然落在他的怀中，这束花，看来是观众准备送给演员本人的。
接过花束诺凌对着那人微微欠身鞠躬，笑了笑，看着观众跑出会客厅。他今天带来的衣服，是货真价实的休闲款常服，白色打底的蓝袖口短袖与松垮的黑色冰丝长裤，硬要说有什么特别，短袖上的概念性的初音印花可能是衣服上的亮点。
喜欢宅文化的属性险些暴露。诺凌并未因此感到心悸。他握着捧花，小跳两步走到前台，将向日葵花束与其他演员收到的花堆放在一起，剧院里顿时芳香四溢，花朵的香气均匀地布散开，鲜花的芳香因子，一点一滴，在封闭的会客厅弥漫。
随后诺凌便步至沙发前，一个转身砸在沙发上，半眯缝着眼，轻轻把花香吸入鼻腔中。他惬意地闭上眼，养神十秒钟，便将双眼完全睁开，上半身用力腾起，从沙发上站起来，转头看向剧院门外，淅沥落雨的街道。
外面雨声沙沙，假如今天不回公寓，伴着雨声躺在沙发上入眠未尝不是好的选择。前台上，洛明城一如往常地坐在小圆凳上，鲜花堆在前台，显得这导演容貌年轻几分。站在大家伙儿面前，诺凌有时真察觉不出对方的实际年龄。他今年二十七，五月份刚过完的生日，他的导演比他大四岁，三十一岁，刚过而立之年。但洛明城坐在那里，笑容仍旧明朗，一如当初相见时，他站在大学校门口时的模样。
另外两人早已收拾好物品，但同诺凌一样没有走，大家待在剧院，或坐或站的，没有人愿意离开。莫芝走到沙发旁，边走边小心地探出手，搭在诺凌肩膀上，对方究竟在看什么，怎么一直盯着剧院门外愣神，莫芝想不明白，便走上前，拍拍诺凌，试图把他从某种异样的状态中拉回。结果果真奏效，肩膀被触碰后，诺凌身子微微一颤，反应却不剧烈。他扭过头，下落目光移到莫芝眼睛上，对她说，他在看雨，一会儿就回公寓了，今天恐怕要自己一个人回去。
莫芝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后便不再追问，她将手落在，搭在腰际，也欣赏起街边盛大的雨来。
雨势减小后，步行回家才会方便些。
虽说八月底有人愿意掏点钱来满足自己的闲暇生活，乐意跑到剧院里看一场别开生面的话剧，长长见识，但有些人是虽不能至心向往之的。
娱乐，放松，对待在校园里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奢侈。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教育是公平的，是一视同仁的，学校是折磨人的，也是公平的，平等地压榨着在校的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