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花朝师范(2 / 2)
今天她就要完成暑假里份量较重的任务一项,陪着时榴去商场,上午海底捞下午肯德基。
即使今天不是疯狂星期四。
七月十日,早上七点半。
为了帮卞琳老师的忙,今天何墨特意早起了半小时。暑假期间,他本想借此机会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补个觉,填充一下一个多月前被课务掏空的身体。之前还去了趟花朝,陪同事在外玩了近半个月的时间,可惜得到放松的是他们,何墨本人则不尽然。别人玩了多久,绑在他心上的弦就紧绷了多久,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放松,所以紧绷着的心弦一刻也未曾得到放松。他不是在收拾烂摊子替人善后,就是在预备善后的路上。
不过那短暂的十几天,确实比在学校的日子轻松许多。
至少不用花费数小时的时间趴在办公桌上,做题,改卷,制作课件;也不用隔三差五去三楼的备课室,全组语文老师围坐在一张大方桌旁,对接下来的课程进度犯愁。
有人说文科老师相比教理科的,掉头发的概率会小很多。那文科老师,尤其是教语文的,日后忧愁度日的几率,大抵要比理科教师高吧。不止高三年级,高一高二,甚至是整个学生群体,对语文似乎都抱有某种异样的情感,说喜欢也不是特别喜欢,讨厌吧,也谈不上,对语文的态度就像黏在吸管里的珍珠奶茶,上不去也下不来。
当谈及周树人,文言文和写作文的时候,他们又会齐齐改口说“啊啊这些!真搞不明白语文有什么好学的,这些玩意儿最头痛了。”
凭一己之力当然扭转不回学生们对语文的态度,平时教书,何墨只管认真教认真上课,他不敢称自己是引学徒进门的师傅,高三语文学习,更像是在学一套程序,如果硬要将他比作什么的话,工厂里面制造螺丝钉的师匠就是他。嗯,现状呢,就是这般残酷,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压力大的时候何墨就小叹一声,自诩本人就是个工匠,哪儿称得上教书育人的老师?可他干的,不还是教书育人的活。
今天要去风光路的格林小区帮卞琳老师的朋友,前天一中考情质量分析会后卞老师明确表示电话联系。为此何墨特地去书店买了份初一上学期的语文课本。孩子小六毕业,考的学校还不错,是镇子里中等偏上的初中,房子起了多少作用何墨不清楚,但看到地址上的“格林”二字后,他的眉眼还是微微上调了一下,瞳孔也随之放大。至于成绩,据卞琳口述与何墨本人的猜测,那孩子偏科应该很严重,他的数学绝对比语文好,他的数字写得绝对比语文里的方块字好看。
补习第一天,何墨不打算教实质性的内容。他准备像其他家教那样,先让孩子做套试卷,或者做点测验,先探探孩子的底。为此他又连夜找了一套小六的语文试卷和初一的语文试卷,艰涩难懂的内容被他删掉了,留下来的都是何墨认为的,具有一定衔接性的题。深夜时分,一位刚从高三下放到高一的老师,竟然在对着电脑搜索小学六年级的语文题,还认真地做了删减,连何墨自己都觉得,这场景着实匪夷所思。此刻的他仿佛回到以前暑期打零工做家教的时候,不过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何墨已经是经历颇丰的青年教师了。
步行五分钟,何墨走到通向其他小区的十字路口,他招手打辆车,坐车到格林小区,花了他一刻钟。
他比约定的时间提早十分钟到达,下车后却看见卞老师正站在公交车站台上朝他招手。
何墨没敢耽搁,红灯过去后却走的不疾不徐,到站台后快走两步,招手对卞琳道声早上好。
“早啊,你吃过早饭了没?”
“我吃过了,多谢关心。”说话之时何墨应声点头,嘴角也一齐上扬,幅度不大,弧度也是。
“那你吃的啥啊,我记得这儿附近有家早餐店,他家的包子还不错,你要是没吃饱咱们就再进去吃点?“
卞琳说的店,正巧又在街对面。
不过这次,店家的招牌是绿色的,淹没在浓郁的树叶中并不显眼。
何墨只能尴尬笑笑,用中国人常用的话术,拒绝来自中国人的好意。
不过两人都清楚,这不过是中国人互相客套的寒暄话。
“不用了,真的不用“何墨边摆手拒绝,抬手轻捏鼻梁,转头瞥了眼身后建筑风格异常统一的建筑群,”就是这里?“
“就是这里,”卞琳了然回应,“那我们事不宜迟?”
两人成行,卞琳在前,何墨在后,穿过一条笔直的小道,左右折返拐了几个弯,定在其中一栋楼房下方。
楼房外部被刷成乳白色,混进去少许卡其。高入云霄的顶端,则用砖红色点缀。
层叠的绿叶浓密又丰厚,站在楼下的空地里晒不到太阳,甚至还能感受到些许阴凉。
假如以后资金足够,假如不久后诺凌能结婚从现在住的小区搬走的话,多花点钱在这儿定居或许不失为明智之选。这里绿化做得很好,虽说离学校远了点,但交通足够通达,可以弥补距离带来的缺陷。抬起头,何墨能直接望到铺满墨绿的蓝天,不带一丝障碍。他没说话,闭口不言保持沉默,抬手揩掉额头上渗出的少许汗珠,跟着卞琳进了楼道坐直达十三楼的电梯。
十三楼,不知道房间的透光度如何经过短暂且不切实际的遐想后,何墨决定放弃思考,顺便再次暗叹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别人而立之年后事业有成,甚至还有心给孩子请家教,而自己就是被请的那位。出于各种原因,何墨没有收钱,换做大学时期,他说不定还会坐地起价,好好捞有钱人一笔。
卞琳站在她朋友家房门口,毫不客气地屈指扣两下房门,笃笃笃,急促,但富有节奏。
房门内传来鞋子碰地啪嗒啪嗒的响声,来开门的人,想必先是一阵慌乱,急急忙忙套好拖鞋,最后拖沓者鞋跟垫着碎步小跑至门前。
房间内外顿然又陷入诡异的寂静,片刻后房主人打开门,满面春光朝卞琳问好。来着是位女性,估计是孩子的母亲,她身旁没站着孩子,客厅内部整洁干净,单从客厅看起,何墨还以为这间房是被闲置了上百年的空房。
为什么不能理解成这一家人实际上都很知书达理喜爱干净整洁呢?小说看多了,思维也在往诡异的方向跑?看似冷静沉稳的人,心里居然在想西想东,平时自己可不是这样的。站在房门外,何墨的大脑飞速激起片刻风暴,但他很快沉静下来,缓慢地眨了一下眼,告诫自己,这时候他更需要的是稳重,这不是在跟熟人说话。
女主人当然没忘了此次迎客的主要目的,她堆着同样明媚的笑容招呼何墨进屋歇息。她在保持营业笑容,卞琳也是,何墨更是自然。更何况他才是三人间唯一一个陌生人。
三人依次落座,女主人单独坐了一个沙发,两个沙发围住了半个矮脚玻璃茶几,长宽各一,女主人独自占了短了那座。
为了便于交流,何墨只得坐离女主人近的座位。平时都是与熟人交流,说话可以随便。可现在何墨面对的是陌生人,所以该有的社交架势他要端起来。
女主人肯定比自己大,又所以,自己交谈的时候,不能显得老气。
他们简单交流了孩子情况,收获到的信息与先前了解的没什么大差别。
看来偏科真的很严重,就像和语文有仇一样怎么学都上不去。何墨心中自语,随后又补充一句:英语比语文好?从小学就这样?
同时泛起一阵诧异,但他依旧面无表情,严肃认真地听着女主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