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正(1 / 2)
晚上,林煜寒打来了电话,关切地问她两年没回去有没有水土不服,有没有好好吃晚饭,有没有按时睡觉之类,吴寒一一作答。
张秀芝在门外偷听,神秘地拉吴显瑞进卧室关门,然后小声说:“闺女应该是交男朋友了,我听到电话里是个男的,总是问这问那的!”
吴显瑞眼角的皱纹堆得更多了,眯着眼睛道:“好事啊!闺女长大了,这是好事啊!什么时候领家里来看看!”
张秀芝打了他一巴掌道:“胡说什么,要先领到男方家里去,见过男方父母,确定关系后才能领回来!”
吴寒在自己房间打电话,老两口就在卧室里美滋滋地议论。
晚上,临睡前,张秀芝神秘兮兮地扒门缝问吴寒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夜宵,她脸上的笑有些太过明显,吴寒看到之后感觉奇怪。不过她也没多想,翻了翻抽屉,整理一下以前写的信和日记本,很快就上床睡觉了。
夜里,她做了一个不好的梦。
梦里她再次走上那条十字街。
街上空无一人,地上洒满了纸钱,寒风呼啸,听起来像很多人的呜咽声。
她站在其中,一股狂风刮来,满地的纸钱枯叶被掀起,凌乱飞舞,之后天空飘起了沙尘,周围阴暗一片。
她被沙子迷了眼,正用手揉搓之际,林煜寒的声音出现在耳旁。
“吴寒,我回来看你了!你还好吗?”
吴寒努力睁开揉痛的双眼,看到了眼前站着的林煜寒。他和现在的他很不一样,没有一米八的身高,身形消瘦,脸上仍旧那么白,身上散发的不是熟悉的薄荷香,而是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
他的表情很凄惨,很难过,很不像现在的他。很像很久以前他被刘福打完见到她委屈又倔强的模样。
吴寒很像上前去追问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他明明一直就陪在她身边却还要说回来看看她?为什么他要站在这些纸钱里……
不等吴寒靠近,他的身影忽然就远了,朝着一个方向飞快地走去,用她追不上的速度。
无论她在后面怎样嘶吼挽留,他始终不回头看一眼……
梦醒以后,她的枕头湿了一大片。她蜷缩在床角,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各种猜测纷至沓来,吴寒用力抱紧自己的头,努力摇晃,暗道:不,不,不可能!
第二天天刚亮,她就以散步为名,逃出自己房间。
她故意没让吴显瑞和张秀芝看到自己的表情,因此两人还没发现她有什么变化,在家里互相吵吵着看店和做饭的事。
吴显瑞怕张秀芝小气,闺女回来不给弄好吃的,再三嘱咐让买肉买海鲜,说闺女在上海一定常吃海鲜。
张秀芝嫌他啰嗦,骂他土老帽,上海人就一定爱吃海鲜?还一把推他出门,让他快点去看店,晚了换水不及时,鱼都憋死了。
吴寒沿着街道慢跑,一路直直向婶婶家跑去。
一进门,发现婶婶正在喂鸡,白手套也在墙上打盹。她的心情顿时好了很多。
“丫头,你回来啦!好长时间不见你,想给你打电话唠唠嗑,你写的那纸条被我弄丢了,哎……”
看着婶婶突然间白了很多的头发,吴寒心里一阵酸涩。她忙回答:“没事的,婶婶,一会儿我再给你重新写下来!”
婶婶点点头说好,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自顾自说起话来:“这个家伙,去年生了一场大病,不吃不喝,一天天消瘦,还不时往出吐白沫,那给我急的!我想打电话通知你一声,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张纸。哎……那时我跑遍了镇上的兽医站!”
她长叹一声,满脸愁容,可见那时白手套确实病得不轻,险些一命呜呼。
之后,她望了望白手套,眼中又恢复了光彩,继续说:“好在后来我看镇上开了家店,里面有猫猫狗狗,还有兔子,后来我就进去了。一问,果然里面有个兽医,会治猫,我就赶紧回去把这家伙抱来……”
“这家伙也算命大,人家店刚开第一天,东西还没摆好,我就赶上了。”
婶婶说着,去墙上把白手套抱下来,摩挲着放到了吴寒臂弯里。
白手套几年不见吴寒,对她感觉有些陌生,嗅了嗅她身上的气味,挣扎着就要起来,吴寒强行把它按住,摸着它的毛道:“白手套,你可不能把我忘了,我以前也是你的主人呢!”
婶婶见白手套不老实,笑着帮忙按下它,结果它却张嘴啃咬婶婶的手。
“白手套你个小没良心的,你咬我就行了,婶婶救了你一命,你还咬……”
婶婶见白手套在吴寒怀里闹腾得很,忍不住嘿嘿笑起来,笑得露出了几颗后镶的烤瓷牙,白的刺眼。
玩够了,白手套从吴寒怀里下来,跑向自己的碗。里面是婶婶昨晚给它顿的鱼和蛋,它一阵狼吞虎咽,在屋外都能听到声音。
婶婶问吴寒吃饭没,要进屋做饭,吴寒赶忙撒谎拒绝说吃过了,然后终于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
她问婶婶,知不知道林煜寒的事。
一提到林煜寒,婶婶突然满眼泪光,转身走向屋里。
“那孩子,也太可怜了,妈没了,回来跟爹,爹老打他……这回好,人打没了,现在补救还有什么用啊!孩子,你不要难过,人都有生老病死,一切看开点……”
吴寒不愿相信,追问是不是婶婶听错了,他明明就在外地做治疗,活得好好的。
“刘福亲口跟我说的……衣冢也是我放的……”
吴寒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从婶婶家出来的。
只觉得一下子,天崩地裂,万物倾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