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斩断羽翼(下)(1 / 2)
任他哭嚎,根本没有人搭理他,他象一个被世间遗弃的人。到了第四天上午,王天地自己觉得再也无法忍受这种饥寒交迫的“虐待”。他觉得自己几乎要发疯了,他用两个拳头拼命地砸铁门,耍泼哀嚎嘴里大喊:“来人呀,你们不能虐待我,我是有身份的人!”
时间不长,外面房间果然有人来了,隔着房门训他说:“你发什么疯!”
“你们虐待我。我就是你们的俘虏,也应该受到宽待。”
“你有狗屁身份,一个杀人狂。”
“我杀人?没有,我谁都没有杀!我是一个正当的生意人哇,你们应该相信我!”
来人毫无兴趣的掉头离去了。
中午,仍然是一碗稀饭。王天地看见比昨天的饭还要稀,清汤寡水能够照人影,王天地大声哭了说:“为什么呀,我要绝食!”
铁门外面有人笑了,而且笑得很畅快。王天地听出来,是一种十分不信任的嘲笑。来人告诉他说:“你如果仍然这个态度,想要绝食完全可以。我明天不再给你送饭,帮助你绝食。”
铁门里的王天地急了,大声问:“你们为什么呀?”
“世上,象你这样的人,死一个两个无所谓。过两天你死了,我来收尸,把你的尸体扔到荒地里喂野狗,也省得我送饭。行了,我的任务完成了可以走了。”
王天地没辙了,急忙大声叫道:“别走,别走,我刚才说错了还不行吗。请问,你们是那个堂口,是不是遇到了事情,我们天一堂可以帮忙呀。”
“王天地,你想错了。我们那个堂口都不是。”
“你们抓我一定有事要找我,你直接说我照办,这样总该行了吧。”
“你脑袋瓜终于开一点窍,就是不知道你是不是那号人,前面说话后面摆手。”
“绝不,四天了,我绝不会。”
“我要考验你呵。”
王天地求生的本能,迫使他立即表态说:“我接受你们考验。要钱?我有。要多少,能放我出去?”
铁门外面的人说:“钱么,等一等。你先告诉我,你从哪里来到上海?”
王天地心中暗自捉摸,说:“我从沈阳来。这事和钱有关系吗?”
“不对。不讲实话,那就不好谈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们从内部调查过了,沈阳,只不过是你的跳板。”
内部?机灵的王天地突然反问:“你说我是哪里人?”
铁门外面的人在冷笑,说:“你挺有心计,想套我的话,可以告诉你,你并不是中国人!”
王天地犹如遭受晴天霹雳,连连倒退几步,眼睛瞪得园园的大声喘着粗气。
铁门外,靠门放着一张方桌,上面站着一个人是金童。金童站的高,可以从铁门上方一个小洞,清楚看到里面房间里王天地的动静。金童学着王天地的模样,先是将身体向后仰,又张大嘴喘气。站在铁门外的陈一鸣默默地笑了。
方桌上面一台录音机转动着,把铁门里外的谈话一字不漏的记下来,乔明柱戴着耳机仔细地守在录音机旁。
王天地象泄了气的皮球,十分哀戚地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想知道?”
王天地伤心欲绝地说:“你告诉我,我就告诉你们,我们等价交换,可不可以?”
“过去的三天,你抱着侥幸,等待天一堂堂主王天一带人来救你。”
王天地突然又恢复了自信,也感到十分困惑不解,说:“我是他弟弟,他应该带人来救我,他为什么没有到哪?上海再大,他也能够找到我。”
陈一鸣告诉他说:“为了让你的期待彻底破灭,我来告诉你。这里距离上海两百里,王天一就是动用日本军队也找不到这个地方,你别妄想了。”
王天地悲切地哀求说:“完了,我明白了。请告诉我吧,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门外人说:“樱花会馆内高桥将军怎么失踪,王天一至今没有找到答案吧?”
王天地大惊失色,恐慌地说:“你是红宝石突击队,是你们绑架了高桥将军!”
门外人问:“狮子山换俘,山本大佐没有抓到一个红宝石突击队队员,为什么?”
王天地说:“不知道。这也是一个谜。”
门外人说:“共产党叛徒周尚德的下场,你应该清楚。”
王天地大声叫起来,说:“恕我直言,我告诫过周尚德眼光要放远一些,不要急于回家。他不听,活该。我现在知道了,你是那个令人感到可怕的共产党红宝石突击队队长东方江河!”
东方江河说:“惩治叛徒尤金龙,你有什么看法?”
王天地说:“尤金龙胆大包天,太贪。要洋房,要钱财,要洋妞。你是共产党,尤金龙是国民党人,为何国民党的这些事情你都清楚?”
东方江河说:“你既然如此评价别人,你就敢毫无顾忌放开胆子杀人?”
王天地坚持说:“我刚才已经讲,我是一个正当商人,从不干非法之事。但是我知道,共产党是保护合法商人的。”
陈一鸣一脸藐视,说:“你的侥幸心会害死你。上海大华贸易公司总裁陈啸山车祸,你也想推卸罪责?”
王天地两手一摆一推干净,说:“这件事我不知道,他们诬陷我!”
东方江河说:“带证人。”
在陈一鸣指挥下,室外又进来几个人,大家一起动手,将房间重新布置一番。两只长桌一字摆开,录音机放在一个方凳上,上面用方桌盖住。
陈一鸣吩咐说:“把王天地拉出来。”
施昂和章同新打开铁门,一边一人架着一贯狂放不羁,如今黯然无神的王天地走出来。铁门“咣噹”一声又关上。王天地的双手已被用细绳捆在胸前。他被安排坐在一张长条木椅上。施昂又拿一根绳,从王天地的胸前向后捆在椅背上。
王天地将室内所有的人都仔细看一遍,他泄气了,没有一个人是他认识的。他的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大声地提出一个请求,说:“你们谁是东方江河?”
陈一鸣问:“王天地,想干什么?”
王天地说:“我知道东方江河今天一定在这里!谁是东方江河?山本大佐在找你,黑田大佐在找你,我哥哥也在找你,谁都没有找到你,谁都不知道你的长相。大家都相信你就在上海,你也肯定有一个公开和正当的职业做掩护,甚至你和大家天天打照面,但是无人能够识别出你就是东方江河,你这人太可怕了。”
陈一鸣说:“王天地,收起你的好奇心吧!我先让你见见一个你认识的人。”
王天地问:“谁?”
陈一鸣说:“你肯定认识,他是你的老朋友,带上来。”
突然,王天地恐惧万分想站起身跑开,但他忘了自已被牢牢栓在长木椅上,他身体不能动弹。
押进来的人正是蒋安平。蒋安平是陈一鸣派施昂和魏祥敏动身,用了两天刚刚从浙江余姚抓回来。
全身颤抖的王天地满腹狐疑的两眼瞪着走近的蒋安平,哆嗦地讲出一句话:“你从哪里来,你是谁?”
蒋安平铁青着脸,两眼冒火直勾勾地盯着对方,怒不可遏地说:“我是蒋安平,我从阴界来。阎王爷说我的阳寿未尽,是被你连累,要我过来把你换回去。”
按照乔明柱事先对蒋安平的交待,蒋安平依计这样说了。
王天地失魂落魄地摇着头嚎啕大哭,说:“不对,完全不对。你已经被麻绳勒死,然后吊在房梁上。我亲自查验过,蒋安平不会再活,你这个蒋安平是假的。”
“你休想不认账。王老板,你先给了我一千大洋。那天上午九点钟,你从公用电话亭走出来,说陈啸山已经出门,要我和黑强立即开车到指定地点等候。你化装成警察,站在陈啸山轿车来的路上。看到你发出的手势,黑强先开车将陈啸山的去路堵死,我开车从后面冲上陈啸山的轿车。所有这些,讲的哪一点不对?我还服你了!”
王天地仔细看了又看面前这个人的个头长相和说话声调等等,没有任何一点破绽。王天地彻底无言以对,丧气地说:“不得不相信面前的人就是蒋安平,你是从阎王爷那里来!我该怎么办呢?”
蒋安平横眉立目地大声喊叫,说:“我恨不得现在就亲手杀了你!”
他被人带下去。陈一鸣说:“王天地,古语曰: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你们原是一窝贼人,因为利益发生变化,不惜拔刀相见,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快。”
王天地张大嘴说不出话。
霸气十足的陈一鸣再一次说:“王天一,我知道的事情还多哩。”
目眩神迷的王天地,难以相信了,说:“还有?”
“三年前,你们绑架了江南第一美女夏雪儿。先把她放到妓院,谎称莫世清带两个女儿去南洋谋生。然后充当好人,把夏雪儿从妓院弄到家中,诱使夏雪儿从了王天一。前不久,王天一还残忍的杀害了千辛万苦从苏州来寻找妻子夏雪儿的莫世清。”
王天地跟本不想承认,说:“这不是真的。”
陈一鸣大声说:“带证人!”
王天地的心完全抽缩到了一处,呆呆地望着从外面带进两个人。他惊吓地说:“齐大运,汪自贵,是你们俩人!”
陈一鸣严厉地斥责说:“你口口声声说虐待你。那么,日本在中国实行抢光杀光烧光的三光政策,在南京城疯狂屠杀三十万中国平民的滔天罪行,遭到全世界的声讨,你怎么解释?”
王天地彻底哑口无言,他知道共产党红宝石突击队掌握的铁证如山,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他惊恐万分地再次说:“我知道了,你就是红宝石突击队的东方江河,也就是新四军江南第一大队大队长东方江河!你又被人称为‘赛伯温’,你让我感到非常可怕!”
陈一鸣说:“王天地,在我的面前,你唯一的出路,是老老实实交待!明白吗?”
王天地彻底垮了,说:“东方江河,我明白,明白,我交待,都交待。”
陈一鸣说:“你要放聪明,不要想蒙混过关。日本特高课地下审讯室里的东西,你不想尝尝吧。你如果顽固不化想尝尝,我们可以同样伺候你。”
王天地哀嚎地说:“不不,我就是死,也不想尝那些惨无人道的刑具。我可以如实说,弟兄三人我年纪最小。大哥王天一再三交待我,我的一切活动必须听从他的指挥。所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听他的。”
陈一鸣觉得到时候了,纵横弛聘的大脑飞快地转着,无论如何都要刺开王天地的最后的防线。他有意说:“你是被人当枪使,始作蛹者不是你,是王天一。但是,你要背负无妄之灾。”
王天地点头,痛苦的泪水不停地往外流。
陈一鸣轻轻挥手,章同新手中捧着一个大圆盘走进来,一股浓郁的香味登时一起涌进房间,他将大圆盘放在距离王天地两步远地方的方桌上。
瞪大眼睛的王天地,清楚地看到有一盘红烧鸡,一盘烤鸭,一盘红烧鱼,一盘酱牛肉。都是热气直冒香极了,还有一壶绍兴“女儿红”。一贯作威作福的王天地,四天里饥肠辘辘,此刻他馋的不得了,口水开始往外流。
陈一鸣望着王天地说:“那一天,日本宪兵包围四姨太夏雪儿住处。你走到宪兵行动队长面前,小声讲了两句话后,紧接着你做了什么事情,你老老实实交待吧。”
王天地犹如掉在冰水里,十分明白对手在问他什么,张口结舌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
陈一鸣说:“王天地,我来提醒你,王天一悄悄交给你一件东西,你接在手中,并在小巷里戴上墨镜,反穿衣服,走到宪兵行动队长面前——”
陈一鸣猛然把话停住,用极其严厉的目光射向王天地,那目光仿佛在说,我什么都知道!
王天地汗水从头上涌出,身体抖动不停。面前香喷喷的菜肴深深勾引他的饿魂。他绝望地长叹一口气,反成事情已是如此,不能做饿死鬼吧。他说:“我哥哥把他的金牌交给我,我换装后走到长岛大雄队长前,把金牌亮给长岛大雄队长看——”
“讲详细!不要含糊。”陈一鸣厉声说道。
“是。金牌的正反面上刻有‘帝国樱花’和‘冈村宁次’字样,长岛大雄队长不敢怠慢,就带人回去了。”
“你的日本名字?”
“井田三郎。”
“你哥哥的名字?”
“那个哥哥?”
“一起说。”
“是。二哥是井田进二,大哥是井田浩男。”
“帝国樱花先生?”
“是井田浩男。”
陈一鸣说:“把他带下去。”
乔明柱说:“现在已经确认,天一堂堂主王天一也就是大家长期以来苦苦寻觅的帝国樱花先生!也就是上海滩出名的大善人王天一。”
陈一鸣如释负重长出一口气,说“我们必须申时度势思考如何充分利用目前的局面,找出下一步行动最好的方案。也就是一种可依计行事,不会出差错的而且能够达到目的的攻略,向敌人发起更猛烈的进攻。”
大块乌云的云团在天空滚动,天气迅速变化着。
天香阁内。湿漉漉的海风,从这个窗口涌进来,又从另一个窗口窜出去,窗帘“啪、啪”抖动声,让熟睡中的王天一激灵地在床上坐起来。
他四下看后,望着不停抖动的窗帘,明白自己虚惊一场。房间的一角,落地大钟在嘀嗒嘀嗒响着。时钟在恪守职责,提醒人们时光不会倒着走,更不会不守时。历史也是这样,它也有自己的节奏,绝不会肆无忌惮地任意行走。
王天一早饭后,拎着皮包准备出门,女佣阿菊两步上前,为他打开大门。王天一的一只脚刚刚跨出门槛,心儿敏感地抽到一起,小声说:“大门外情况不对,两个跟班怎么一个都不见?往日,两个跟班齐大运和汪自贵会早早来到,一边一个人站在大门口。俩人身材高大硬朗,静静地等待我出门。这两个跟班都是一身武功,就是来了三个五个人也不是他俩人的对手。何况俩人身上都有枪,还是百发百中的神枪手。平日里,俩人对我也是忠心耿耿,言听计从十分驯服。今天,为什么不见一个?”
王天一的忧虑陡然袭上心头,心虚地把脚提起退了回来。
阿菊问:“老爷,不走了?”
王天一掉转身向后面书房走去,同时交代说,“我想起一件事要办。大门插好吧。阿菊,这两天外面乱,不要随便开门。”
阿菊答应说:“老爷,听到了,我会小心。”
片刻,王天一已经坐在天一堂堂主办公室宽大办公桌前。他伸手按下电钮,值班经理李金群立即来到他办公桌前站立,恭敬地说:“堂主,你有什么吩咐?”
“没有看到齐大运,汪自贵?”
李金群似乎有点闷,说:“没有。齐大运和汪自贵天天不是紧跟你身旁寸步不离吗,今天怎么呐?”
“立即安排人到齐大运和汪自贵家中,了解他们昨晚回家没有?”
“是,我立即办。”
王天一不动神色地问:“天地没来?”
李金群谨慎地报告说:“没有。你不在,我按你的要求一是听电话,二是眼睛盯住进出人员,管理好他们。我很小心,不会出差错。”
王天一心里打了个疙瘩,今天怎么回事,应该见到的人偏偏都不在。他说:“电话问酒吧,叫天地过来。”
“是。”李金群退了出去。
不过几分钟,李金群过来报告:“蓝妖酒吧值班经理周进財说,二当家今早八点整离开,并带走上月财务结款二十七万七千元现金。”
“小车呢?司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