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七回 乾坤尽末数今朝（上）（2 / 2）
段誉瞧见眼前这人，他被除下面具后，露出了一副阴鸷，凶残的面目，且整张脸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就像一团被蹂躏的肉团。他的眼睛位置是空的，也正因为无法视物，虚竹子方可一下得手，摘了他的面具。段誉此刻也是战战兢兢的吐出三个字：“庄聚贤？”
段誉话音刚落，丐帮众人立即大惊，武林中人或许有人不知，但丐帮中人是清楚的，今日丐帮不如以往，完全乃因当年内乱，赶出了乔峰，听信内乱人全观清等人的谗言，立了庄聚贤为丐帮帮主，也是在这少林寺内，庄聚贤为争武林盟主不择手段，为了‘情’字当中拜恶人丁春秋为师，使得丐帮名声毁于一旦，幸当时丐帮其他长老对庄聚贤的恶举厌恶，当场废掉他帮主之位，但也让武林中人对丐帮选举产生不利看法，丐帮内部也逐渐分裂，成为净衣，污衣两党。
而庄聚贤原名游坦之，当年他掉下山崖，却被树枝拦下山腰，脚根也断了。他醒来后忍痛爬去了一个山洞，便因此活了下来。几十年来，他被情仇迷了心智，他恨他自己，如此丑陋，也恨这世间所有的人。他想要报仇。也是这番报仇心志，让他存活至今，他日夜无事便练那神足经，慢慢双腿也因这无上功法得以康复，以醇厚的内力供养体内的冰蚕奇毒，两种内力相融一起，正邪相辅，水火相济，已成天下一等一的厉害内功。
庄聚贤头撇向了丐帮众人：“见到帮主，还不下跪？”
丐帮众人均低下了头，无一人敢出面呵斥，只因他们的熊帮主一招便败下阵来。
段誉不得不惊讶的道：“当年你为了阿紫，亲身下崖。怎么会……?
庄聚贤怒道：“那是上天助我，哪怕我受尽折磨，我也要回来取你们俩的狗命！”
虚竹子跟段誉心中是最清楚不过，眼前这个歇斯底里之人，当年为了阿紫，亲自献出自己的眼睛。种种所为，也不过被一个‘情’字所困，他俩本就是至情之人，此刻面对他的谩骂，也只唏嘘不已。
庄聚贤怒道：“不必假惺惺，我这几十年来，就是为了报仇。我要让你们步萧贼的后尘，我要生啃你们的肉。”
赤德走前喊道：“各位武林同道！姑苏慕容乃大燕后裔，谁人不知！当年的情景，大家理应清楚，他祖父慕容博，父亲慕容复，为了复燕，无所不用其极，就因为不想大辽出兵，便联合当时的少林住持，为带头大哥，雁门关外杀死了萧峰的父母双亲，用计将武林搅得天翻地覆。如今他仍不死心，依然心怀复燕大梦，少林口口声声说擒住了他，现如今这是哪般的擒法？莫不是他联同了少林，引各方英雄来此，一网打尽？”
武林中人个个议论纷纷，当年慕容复的传言，恐怖如丝，若真如华服人所说，今日岂非就是送羊入虎口？
段誉喊道：“众人切莫听他所言，此人乃吐蕃少主，近年来的江湖厮杀，皆由此人冒充姑苏慕容而为，借此打击江湖势力，减弱护邦力量，同时大家将矛头指向姑苏慕容，他们继续暗中行事，好残杀武林人士。让整个武林人心惶惶！”
赤德大笑：“我是吐蕃人士不错，可你说我残杀武林人士？段皇爷从何说起啊？”
段誉道：“大轮国师圆寂前已经把你的事告知于我跟我二哥，我们一个大理国主，一个西夏驸马岂会污蔑于你！”
赤德再次大笑：“好一个大理国主，好一个西夏驸马！大宋第一个要防的便是大理国和西夏国！各位！众人皆知。论私，段皇爷的父亲段正淳与曼陀山庄本就渊源颇深，如今你护着姑苏慕容，这实也不说。论公，大理国并没有与大宋交好！至于西夏，哼，这些年屡屡的觊觎大宋国土。怎么，这些年防西夏防的还不够多么？西夏一品堂的高手你们交手的还少么？”
公冶乾道：“若真要以此论，觊觎大宋的，你吐蕃又何尝不想分一杯羹？”
赤德笑道：“我吐蕃乃番邦，只想偏安一隅，试问在场武林人士，你们可曾抵御过吐蕃外敌？”
众人越听越玄，而段誉此刻一时也无法驳回。慕容明瞧着此番情景，心想糟了，误会不但没有解清，反倒被其倒打一耙，国恨家仇一来，这帮中原武林人士，又怎么能不为其所动！
慧荣开口道：“各位，我少林百年清誉，岂容这位吐蕃人士诋毁，我等合力协同丐帮，与武林众人，抵御外敌，护邦之功不敢当，但这护邦之意大家何需怀疑？”
赤德又笑道：“百年清誉？虚竹子的身世想必方丈清楚不过，还想瞒着武林中人?即便少林真乃清白之身，那且问慧荣大师武功非凡，此刻怎会连一掌都接不到，姑苏慕容残害武林，死者全都死在自己的绝学中，这不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姑苏慕容又是谁？本来‘屠苏大会’？却变成‘护苏大会’？少林怕是被挟持了吧？那么今天就是你们丐帮想报当年之仇，联通姑苏慕容，意想统领武林，当这个武林盟主！”
此番话一出，众人心里纷纷倒向了赤德，姑苏慕容也未有料到今日结果，不得不说赤德的心计深不可测，智慧过人。将这错综复杂的历史，联系起来，倒打一耙。赤德来前早已盘算过，哪怕今日他没办法全身而退，但只要能内部搅乱了中原武林人心，便也达到了多年来的目的。这一记攻心为上，高明至极！
丐帮群人中一人冲出前喊道：“呸，我丐帮本就是天下第一帮，一直都是我们统领群雄抵御外敌，天下人谁敢不服，用得着你这不要脸的狗东西在这胡说？”
这人话刚落，那十八位劲装武士中的一人骤然跃起，快如电闪，矫健异常的冲前，手下弯刀光亮一闪，便一刀将此人砍成两半，鲜血四喷，尸体分半，摔地而亡。
此劲士劈杀了人后，冷冷地道：“有谁敢对我家主人出言不逊，如此无礼，这就是下场，大家不用惧怕他丐帮中人，我们家主人一定会为大家做主！”
在场众人一时怔愕，一名劲士的武功便如此了得，那看来今日来的声讨两人，赤德跟庄聚贤，武功定匪夷所思。原本慕容明众人可出手相救，一来以为辩论之时，对方不敢冒然杀人，二来也无想到丐帮有人被激，按捺不住，反响过来，已来不及了。
赤德此刻，心里更加胸有成竹，这十八个劲士都是他一手训练而成。武功上乘不说，更是懂得他这番离间之计的。此番他先声夺人，再道：“各位听听，丐帮统领众人，谁敢不服？他有把众人放在眼里么？众人的护国之功全都是丐帮的么？这难道不是丐帮想凌驾于所有中原武林门派之上，当这个武林门主么？你们可答应？”
四川陶门陶耀本就是个心高气傲无脑之人，此番他更加坚定赤德所言，喊道：“怪不得入寺之前要让我们闯关，原来是想削弱我等势力，好大战一轮后，进寺内好来个一网打尽！想错你们的心！”
群雄们一个个附和起来，此时连琴剑山庄，仙霞派，江南门派的人也都不作声了。赤德心里得意：“姑苏慕容，你以为你知道了真相，便可改变这世道么？人心险恶，岂是你想象的如此简单？”
众人议论声未落，丐帮众人亦是发难，怒吼：“竟然敢杀害我们帮中兄弟？纳命来！”
慧灵也运功喊道：“断不能容你在少林内开杀戒。”
赤德面对这些人，毫无惧意：“掀开了被，恼羞成怒了么？”话音刚落，姑苏慕容旁一位身穿蓝衣的女子如脱兔一般闪出来，手袖一抖，十八劲士当中的一人便飞了出来，被狠狠的摔在了地上。这名劲士便是刚刚忽然袭击之人，摔在地上直挺挺不会动，显然已是一具尸体。
这位蓝衣女子身形怪异，手法独特。一缕衣袖便了结了一位劲装好手。立即让众人目瞪口呆。出手之人卷回了衣袖，眼神不怒自威：“我们没有发怒，学你的手下只动手，你满意了吗？”
赤德眼光一闪：“竟敢在我眼前杀人？”
蓝衣女子便是蓝枚，她笑道：“怎么？他敢在我面前杀人，我如何不敢在你面前杀人？今日本就是引出你杀掉，为我紫姐报仇，我还用得着跟你虚伪么？”
此时丐帮中人亦冲前，准备动手，今日被人污蔑至今，又怎么能忍得。蓝玫也是曼陀山庄培养出的丫鬟，聪明伶俐，以她判断，若是此刻让丐帮跟少林的人与之动手，到时候将会引来一场大厮杀，这原本想要解清误会的玉帛场景，便会是血淋淋的场面了。她回头跟陶耀说道：“这一口四川话的人，听着，你们是什么门派本姑娘没兴趣知道，但你掂量掂量你的功夫比起这乱开杀戒的人如何？我们要将你们一网打尽，何需让和尚门前先跟你们动手？”
陶耀瞧见其身手，顿时吓的不敢言语。赤德手下见好不容易得势，绝不能被逆转，六名劲士冲出，怒道：“主人，让属下杀了这名疯女子，让他们懂得唐突您的后果事什么！”
赤德点头示意，丐帮长老们一个个上前摆势，呵道：“竟敢杀我帮中兄弟，不讲江湖道义，我丐帮岂是任人欺凌！”
蓝玫心里认为这帮乞丐真迂腐，面对这些人，他们还会跟你讲究个什么江湖道义么？她心中有数，摆手道：“你听着了么？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你们请退下吧。”丐帮长老门实际也惧怕对方，便拱手退下。劲士们也不迟缓，一刀同时挥出，宛如一道秋水，平底涌出，寒意顿生，杀机四起。赤德传他们的乃当年从还施水阁偷出的功夫六合刀法，以刁钻诡异出名。这十八名劲士，武功皆属上乘。放出武林，均可称为一方的高手。
转眼间，蓝枚与这六名劲士交手不下二十余招，仍不分胜负。蓝玫虽手无寸铁，闪避的招式却如同幻影一般，灵活异常，敏捷。此乃慕容明传授的幻影十八变身法，另她的衣袖，灌注了相当的内力，挡刀挡剑，可长可短，可拍可打，能缠能卷。此乃慕容明改良的逍遥派武学寒袖拂穴。衣袖在她手中抖出，宛如那银蛇一般。被拍打至死身位，便可让人毙命。着实是一门上乘武学！
可六位劲士武功也实在是高，刀法纯熟，威力不凡。刀剑本就是利于近身交锋。使得蓝玫的绝技寒袖拂·没法发挥威力。迫使她只能防守。又过了二十多招，蓝玫的衣袖已然被削去了几尺。刀锋渐渐贴近了蓝玫。他们刀法凶狠，蓝玫虽身法诡异，闪避可谓岌岌可危，刹时之间，六把刀光劈到。慕然一团红云，青云，从空而来，脚飞剑落，劲士中两名被踢飞，另外两名刀断臂折，还有两名被蓝玫的衣袖拂中，顿时了结了这场比斗。
来人是青莲跟红菱，蓝玫道：“感谢姐妹出手相救。”红菱道：“我们早就想出手了，只是让姐姐借他们的手，动动筋骨而已。”
跟着蓝玫大喊一声：“两位小心。”
原来两位被踢飞的劲士反攻而来，蓝玫立即射出两枚银针，射中要穴。两名劲士在途中便倒了下去，武林众人大都无法瞧清这门飞针穿穴手法。感觉相当惊震，诧异：“确实，以他们的身手，再加上虚竹子，段皇爷。又何须像华服人说的那样，拦住我们上山？”
此时一场大战后，众人又是议论纷纷。议论声中有：
“莫不是那姑苏慕容，想统领群雄，再扛起那复燕的大旗？”
“这不是不可能，眼下大宋乱的很，此时聚义，复国不比当年容易？”
“你们怎能如此说？即便姑苏慕容有此心意，那少林丐帮又如何能跟他同流合污？”
“切，大宋又怎么样？少林丐帮又如何？换谁当家，还不是照样欺压百姓。历朝历代，有什么区别？换了人作主，他们这些乞丐就能不是乞丐？”
“就是！打仗那是跟皇帝打仗，于我们何干？”
慧灵听见这些言语，心里莫不伤痛：“大宋真的气数已尽了吗？”
慕容明对自己的丫鬟明白自己心中所想感到高兴，但他此刻无比清楚，当下的情形无法解清这种种的误解。武林人士本就是一盆散沙，若是待会赤德反间得逞，武林群雄一拥而上，自己死倒没什么，段誉，虚竹子前辈怎么能出手？双方一旦有伤亡，便会引发国与国之间的战争。而少林，跟曼陀山庄的人又当如何？想到这里……
慕容明忽然大喝一声：“统统给我住口！”
这一声，慕容明运用一身真气吐出，如虎啸龙吟，山林响应，土地震摇，近五里之内，莫不骇闻，在场之人，更是被此声震耳欲聋。一时的议论，纷纷停了下来。
慕容明向众人一揖：“请大家静下，在下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