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行则将至(1 / 2)
我实在怀疑这段胡言乱语般的祷词的效果——这合情合理,但我并不敢和船长去讲,派蒙在心里给祷词起来个外号:“老爷爷念经。”毕竟他将这段文字交给我时热忱无比,对它祈福驱祸的能力深信不疑。
我走到了船头,站在那儿看开始震动船身的一个个漩涡,随后将那张纸交还给了他,他把它塞进了裤子后面的兜里,和他用来清洁烟斗的所有东西放在了一起。
我们还算顺利地渡过了湍流,但那揭示性的经历在很多方面都印证了我在心底的一直到昨天为止勾勒出的危险,那本身的模样以及死亡真正到来时的画面。我在这里说“真正”是因为,它并非那些我们用想象力招来的鬼魂,那些我们用曾见过的各种人的各种死相来塑造其身躯的鬼魂。
“就比如,一只驼兽去世后,会形成一只透明的驼兽。”派蒙做着解释。
船长把他的著名祷词交给我的那一天,机械师认为我们该停下来检查一下马达。逆湍流而上,一个故障就意味着必死无疑。我们泊了船,机械师开始拆卸、清理、调试机器的每一个部分。
这个沙漠人来自沙漠的隐秘深处
而这台机器来自——先进文明几乎完全建立在科技基础上的那些国家——“说白了,就是只有智商与没有情商”派蒙说——在那里被发明出来并被不断完善,但他却能凭借从容的智慧与它融治地相处,着实令人赞叹。
他的双手灵活无比,仿佛受到了某位机械学专家指导,一这位专家本该与这位面庞丑陋呆笨、皮肤光滑如蛇的沙漠人毫不相关。直到仔细检查过马达在各种模式下的运转情况之后他才放下心来,对已准备好逆流渡过天使关的船长轻轻点头示了一下意。
夜幕降临,我们决定留在原地,等第二天清晨的到来,一开始就在黑暗中溯流而上可不太好。
翌日,最初几缕阳光刚散出来时,我们便出发了。和我预想的不同,湍流河段里没有冒出水面、阻截水流、让河水更加汹涌的大石。一切玄机都在深处,河底布满了坑洞、起伏、凹陷、漩涡和断层,当它们更陡峭时,水便会向下冲去,陷入一种由时刻而变换着方向与强度——能席卷一切的力量所推动的隆隆作响的涡流。
“您别去吊床上。要站着,抓紧顶棚的横杆。不要去看水流,尽量想些别的事。”这是船长仅有的建议,他一直站在船首,抓着一截不太结实的舷梯,身旁是掌舵的领航员,不时猛打方向盘,以躲避水流的冲击和突然拾升、仿佛未知巨兽后脊的泡沫。
马达一直悬在水面上方,螺旋桨也在空中打转,翻搅出一片失控的晕眩。
我们在水流冲刷了数千年的河谷中越行越深,光线渐渐暗淡,将我们的身体裹在了轻扬的泡沫与雾气的薄纱里——旋转的湍流在冲撞水道两旁被磨平的石壁时产生的。
很长一段时间,人们都以为夜,正在降临。
平底船晃着脑袋,船身震动着,像轻木做的。金属框架发着闷响,仿佛遥远的雷声。固定板材的铆钉也颤抖、跳跃着,像是在向船体宣告——在灾难到来前,一切已经垮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