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色难容易(1 / 2)
看见王谦柔,他兴起的第一个念头是避开。
王谦柔一头长发披散在肩上,只挑了一咎扎了个蓝色的蝴蝶结,显得比较闲适。她和几个女子正蹲在一个卦摊前,咬耳低语,并没有看到从侧面而来的樊振恒。
樊振恒正要离开,摊主却是笑吟吟地冲他招手,意示他过去。他奓着头皮走了过去。
那摊主穿着一身邋遢的灰布道袍,面目倒还干净,唇上颌下飘着数寸长须,年纪看起来在五十左右,修长白皙的手指从须上掠过,竟然也有几分仙风道骨。
这边厢王谦柔和几个女子嘀咕一回,双手抓起签筒,闭着眼晃了半晌,晃出了一支签。灰袍道人拾起签,却是看着王谦柔道:“姑娘,你想测什么?”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左边的女子就已嚷道:“姻缘。”她似喜还嗔地拐了那女子一下,意示不满,却还是点了点头。
道人看向签,神情一变,再看向王谦柔,古怪道:“姑娘好手法,贫道这里二十多支卦签,唯一一支未制作完的签竟被你摇了出来。”
王谦柔抓过签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两个字:容易。她又抓起签筒里的其他签,却见都是七字及以上的,还真没有只两个字的。她左侧的女子却是问道:“那是上签还是下签?要怎么解?”
道人摇头道:“没有品级,也不可解。”
几个女子你望我,我望你,都傻了眼。几人催王谦柔离开,她却不死心地对灰袍道人说道:“签既然是道长做的,那么原本要做成怎样的卦辞,道长想必是心中有数的,还请为我解说一二。”
道人沉默半晌,又掐了掐手指,皱眉道:“睫在眉前长不见,情到心扉总无知。来世今生会相期,无梦无心终错失。”
王谦柔茫然。道人却叹气道:“晦气,晦气,参不透,参不透。”接着抬头对站着的樊振恒笑了笑,却又惊疑道:“小哥相貌不俗,要不要来一卦……咦,小哥眉交不分,目有二角,鼻梁无骨,口……分明早夭之相,如何神情气质却又透着长寿的福韵?怪哉!怪哉!贫道流年不吉,今年方始摆摊就连遭怪事。晦气!晦气!”
王谦柔等人回头看到樊振恒,都不由变了脸色。几人又再次催促王谦柔离开,她却是见樊振恒因着道人的话失神,倒想听听道人还会说些什么,是以蹲着不动。她左侧的女子不耐,出口冲道人道:“又什么好奇怪的,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
樊振恒看了那女子一眼,那女子如遭雷击,立即色变,急把头扭一边。樊振恒却没说什么,在王谦柔右侧蹲了下去,王谦柔神情冷淡,没有反应。他将签拢回签筒,抓起签筒摇出了一支签,道:“我问……我也问一问婚姻吧。我听说给人算卦的人十卦九不准,希望我求的这一卦不在九卦之列。”
道人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兔子,霍地跳了起来,怒道:“小子,你听谁说的?你听谁说的?你和贫道说,看贫道不去剐了他。”
樊振恒倒被他吓了一跳,尴尬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道长果然有十卦十准的本领,又何必在乎一些闲言碎语,没的扰了自家心境。”
道人却是一下蔫了下来,咕哝道:“贫道也没有卦卦皆灵验的本事,不过,十卦之中倒有二三卦是作得准的。”
樊振恒愕然,众女却是不客气地笑了起来,王谦柔一笑之下,又收束表情,冷淡下来。
道人冷哼一声,板起了脸,拾起樊振恒摇出的签。
樊振恒虽然不信命理之说,却还是有些紧张地看着道人,王谦柔也露出注意的神色。
道人的脸由板着变为愕然、不信、不悦,最终转为愤怒,指了指樊振恒,又指了指王谦柔,激动道:“你,你,你们两个无聊的家伙,约好的吧?故意来拆贫道的台是不是?”
二人觑然,莫名其妙。
道人将手中的签砸给樊振恒,将身子扭在一边,像个孩子负气般,一摆手道:“你们走,贫道不给你们算了!”
樊振恒拾签一看,不由一呆,心中泛起啼笑皆非的感觉。他将签插回签筒。王谦柔眼尖,看到了上面的签词:容易。道人的话在她脑海中响起,她斜睨了樊振恒一眼,心道:“荒谬!若要我和这样的人合谋做一件事,除非时光倒流,太阳西升。”接着又转念想道:“怎么会这么巧,不会是这无赖故意的吧?他故意这么做,安的什么坏心?”
樊振恒这时道:“我容易,你色难,我们两个位置是不是反了。”道人不语。樊振恒颇觉无趣,抽出一支签,在指间摩挲一阵道:“道长,你真是讲究,竟用这长在深林悬崖的紫竹来做签条,还用的秆三年一紫的。紫竹制箫管、长笛,音质纯净,音色优美,不知道道长用之制签条有什么说道没有?”
听他这一说,王谦柔不由多看了那筒竹签几眼,而道人扭过头来,倒是仔细地打量了樊振恒,道:“看不出来,你小子倒有点见识。”
樊振恒道:“凑巧识得。”樊振恒识得紫竹,也确实是凑巧。前世时,家乡山里产紫竹,秆有一年而紫者,有三年一紫者,村里有人家为厂家制作葫芦丝,其筒管处用的便是紫竹。他见识过,是以了解。
道人奇道:“听你口音,分明是我通灵县人。看你年龄,也应是没有远足的经历。而莫说我通灵县,即便九通省,也没有地方产此紫竹,贫道挺好奇,你从何得知?”
樊振恒无言以对,只好干笑。
王谦柔被道人的话勾起疑惑,却并不言语。
道人捋了捋胡须,转变话题道:“贫道倒被你勾起了一丝说话的兴趣。如果你果然有些见识,贫道就和你讨论一下学问。”接着斜眼看向王谦柔道:“小姑娘,贫道见你也是个聪明伶俐的人物,不妨也听听吧。”
樊振恒站起身来,意欲离开道:“讨论学问就免了,我即便有些别人没有的见识,却也还没达到道长那样的水平。”
那道人却是止住他道:“贫道心中有几个难题,困扰贫道三十多年了,今天被你勾起了谈兴,就不妨说给你听听吧。如果你能凑巧帮贫道解了,贫道一定重谢。”
“哦。”樊振恒只好又蹲下。
道人露出缅怀的神色,感叹道:“贫道云中。三十多年前,贫道学成出师,便到帝京见识各路高人,折服了不少心高气傲声名卓著的才子名士,博得不小的名声,于是自以为学识广博,无所不精,难免有些看不起天下人。后来,贫道离开帝京,四方游历,在九灵境内连着遭人问难,有两个问题困扰贫道到如今。”
王谦柔左侧的那女子嘴快,不耐地问道:“什么问题?”
道人白了她一眼,却还是道:“第一个问题是,一颗针能否浮于水面?”
王谦柔直觉地摇了摇头。樊振恒沉吟道:“也能,也不能,要看是怎样的限制条件。”
道人听他说能,不觉大喜,忘形地抓住他的领口道:“快,快,快告诉我怎样使针浮于水面,不必考虑限制条件。”
显见,后面这话才是问题的原貌,他之前的问话却是个引子。
樊振恒抓开他的手,淡然道:“这主要涉及到表面张……”咳,咳,他咳嗽两声掩饰尴尬道:“用一个盘子盛满水,将针烘干,用一个叉子托住,慢慢将这根针放在盘子里的水面上,再小心地把叉子撤走,针就浮于水面了。如果针是绣花针,缝补衣物用的针,而不是有特别用途的粗大的针的话,此法是可行的。”
道人将信将疑,王谦柔也是同样的表情,其他人则是一头雾水。
樊振恒看了王谦柔一眼,对道人说道:“有机会我演示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