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血洗豫东城 (二)(1 / 1)
七、血洗豫东城(二
话说王督军去省城公干,清晨出城二十里后在路边小憩,猛然发觉路上有异,正在揣测时,耳听豫东城方向传来枪炮声,当即反应过来是豫东城出大事了。
等到王督军带着众人快马加鞭赶回豫东城时,为时已晚,城内到处是死人,从城门口两侧灾民棚到城内沿街商家住户无一幸免,几乎被土匪赶尽杀绝,目光所及之处,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王督军慌忙下马查看,只见死尸里有守城的士兵、有逃难的灾民,多得是一些无辜百姓,无论男女老少,一律被枪杀,早已气绝。随从有人逐一检查是否有活口,在墙角发现一个中弹的守城士兵嘴里吐着血沫子,直愣着眼珠子,看上去也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这个士兵看到王督军,挣扎着吐出三个字:“岳葫芦”……就头一倒咽了气。
王督军肺都要气炸了,心想果然是土匪趁自己带着精锐部队出城之际下山偷袭,想不到蛰伏了十年之久的“岳葫芦”还是贼心不死,自己怎么就没算到呢。正在此时,一旁的随从副官猛然发现城东上空浓烟四起,慌忙禀报,王督军一股子心血涌上来,心说大事不妙,眼前一黑,差点站不稳,随从慌忙扶了他,抽身上马往家狂奔。来打家门口一看,果不其然,起火的正是自己的府邸,但见府邸大门洞开,两扇九寸厚的门板上布满了枪眼,门后的顶门杠也断成两截,铁定是被撞断的。
门口四名守卫的尸体倒在府前门槛上,其中一名守卫被枪打成了蜂窝煤一般,浑身上下都是枪眼,整个人都成了血葫芦一般,牙关里还紧紧咬着半根手指,随从上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取下手指,想必是这名守卫打光了子弹,飞身扑到土匪身上拼死肉搏,咬下了半根手指,又被土匪打穿了身体血竭而亡。
此情此景,饶是王督军戎马半生,此刻也已经是肝胆发颤,两眼发黑,但见督军府内院火光四起,前厅和中院的大火已经是烧的无法进人,火焰从房屋内部倒卷而上,滚滚的浓烟夹杂着刺鼻的气息向天空扩散开来形成一团团巨大的黑云,王督军眼瞅着这家就毁在眼前,想着自己的老母亲和老婆孩子都还在府里,想必也是凶多吉少了,一时间再也稳不住身形,瘫坐在大门外马路边。
手下人强忍着悲痛,四下里找来水桶、扫把等工具灭火,一边躲避着火舌,一边试图冲进府内救火。无奈火太大了,人根本无法上前了,眼瞅着督军府就要毁在这场火里了,却只见天色忽然变得黑暗,天上涌出一团团乌褐色的云,半空里闪出一道道闪电,响起了几声炸雷,霎时间瓢泼大雨从天而降,不消片刻,火就被大雨浇灭了,大火一灭,雨势就减缓渐止。在场的几个人暗暗称奇,这真是老天开了眼,要不是天降甘霖,就凭在场这几十号人,是根本没办法扑灭大火的,而督军府也必定会被烧成断壁残垣。
明火虽然已经被雨水浇灭,但院内四处的黑烟还没散尽,王督军不顾众人阻拦,捂着口鼻径直冲进后院内宅,真是怕什么就有什么,内宅客厅躺着老太太和夫人的尸体,餐厅桌子上的碗筷都还摆放着,可见是正在吃早餐的时候,遇到土匪冲进府,婆媳二人中枪而亡的。再看院子里横七竖八躺着一众丫鬟和佣人的尸体,各个身上都有几个单孔,死相惨烈。王督军肝肠寸断,想到自己戎马半生来到这豫东城内安家落户,对内,他整军肃纪,安抚乡民不可谓不尽心;对外,他主张抗日、防御土匪,不可谓不尽职,自己母亲和太太更是吃斋念佛,初一十五施粥舍粮,却不曾想今日里竟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遭此大劫,王督军强忍心头悲痛,四下里再一寻摸,竟然没有发现王管家和王督军刚满周岁的儿子大宝,随从几人也分散到各处寻找,片刻回来禀报,并没有发现大宝的踪影。真所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众人心中都有了一个不详的预感,难不成管家和大宝被土匪岳葫芦抢了去?
正在此时,只听得一名随从从后院传来喊声:“发现王管家了!”,众人大惊,难道王管家还活着?王督军带着众人赶紧冲向后院,只见从后院到厨房的一路上都是厨房帮佣的尸体,在拐角处的大水缸上趴着一个人,随从正在费力把这个人从水缸上往下抱,众人急忙上前帮忙,合力将此人从水缸上搬下来面朝上平放在地上,此人正是刚才遍寻不着的管家。
王管家腰腹间有一个枪眼,虽不是致命伤,但人流血过多,此刻面如金纸,气若游丝,王督军连叫了两声管家,须臾之间,王管家睁开了眼,见到主子在眼前,管家急促的喘气张嘴,还没来得及说出话,却咳出了两口血。
王督军知道此时管家已经是大限将至,便含着泪点点头,悬着一颗心紧跟着问了一句:“大宝呢?”
王管家此时已经是不能开口了,听到主子在问话,拼尽最后一丝精神,两个血红散了神的眼珠子向水缸方向一轮,一顿,再也不动了,整个人在王督军怀里冷了下去,死不瞑目。
王督军大恸,管家跟了他大半辈子了,忠心耿耿,不想临了落得这般结局。只是此刻也顾不得太过悲伤,管家刚才转了眼珠子,王督军心里已然明朗,当下招呼众人将水缸挪开,露出了家里地窖的入口。
原来,当初买这栋宅子,经管家手修了一个地窖,里面有两间房屋那么大的面积,通风口齐全,专门用来存放督军爱喝的女儿红。众人合力拉开平铺在地窖口的木板门,此刻地窖里隐约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王督军大喊一声:“谁在地窖里?速速现身,督军我回来了!”话音在地窖里回响,半晌,地窖尽头传来脚步声,不一会儿,尤老大媳妇玉芬抱着大宝,牵着根生出现在地窖口,她神色慌乱,看到真的是督军大人在眼前,来不及多说一句,连忙把大宝从怀里递给督军。
王督军接出大宝,上下检查一遍,大宝浑身上下周全,没有半分损伤,到底刚满周岁,不谙世事,不知道什么是怕,右手握着半截甜烧饼,过一会就含在嘴里,虽然还不会说话,却已认人,只盯着自己爹发笑。
随从几人上前搭把手,把尤家母子从地窖里扶出,王督军此时经历大悲大喜,大宝抱在手里,心头大石算是落了地,三魂七魄也回了真体,强撑精神向尤老大媳妇玉芬问个缘由,尤老大媳妇玉芬显然也是惊魂未定,又见王管家的尸体躺在一边,好半晌回过神,含着眼泪和督军说起了今天早晨的惊魂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