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诛魔】（2 / 2）
“断风尘，现在只剩你吾，伪装大可收起了。”玄鸣涛微微抬起伞檐，冷眼紧盯面前猎物，阻止了断风尘的行动。
“嗯？你认识吾？”断风尘不想暴露身份，假作无知问。
“断郎|淫|邪之名传遍各境，不论美丑，老少咸宜，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玄鸣涛戏谑笑道。
“朋友，注意你的言辞——”断风尘开始绷不住伪装的正派形象，渐渐露出阴沉凶狠的表情，“吾不知何处得罪兄台，让你如此戏弄于吾。”
“怎样，耐不住寂寞又出来骗小姑娘了？”
“哼，吾尚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断风尘不欲与陌生者多饶口舌，言罢还想带绯羽一起离开，怎知一转身，方才散去的浓雾又纷纷聚拢拦住去路。
“啧，断郎，身为异度魔界四天王之首，你忘了你暗恋而不可得的三妹了吗？到处拈花惹草，可是得不到真心哦。”
断风尘闻言又怒又惊，双掌背于身后暗中凝气，一身杀意慢慢聚形。自出魔界，还没动过真气，这人分明自己找死，正好练练这久未动武的身手。
“小子，你会后悔今日出现在此。”对方既已识破伪装，断风尘无意再作虚与委蛇，翻掌一提，周身倏然魔气翻腾，庞大的魔气遮天蔽日笼罩整个醉梦湖，湖水也被蒸起腾腾水浪。
“唷，生气了？既然断郎你不想好好文谈，那——”玄鸣涛迅速变回一派高人风范，一字一顿，沉声宣布道，“战端，开启了——”
话音落，手中朱伞轻抛，疾速旋转的伞面甩出的每一滴雨珠，都化作凌厉剑气直袭断风尘。一招先发制人，断风尘闪躲之间已失先机，急忙将凝聚多时的掌气发出以求扳回一城。
论根基，玄鸣涛完全不及断风尘，仗着阵中术法优势，以及两人都是初来苦境，各自修为皆被压得不足五成，加上煅魔真火在手，道气隐压魔气一头，这个没有弃天之力加成的断风尘也不过是名庸碌之魔。玄鸣涛恰是算准这些因素，扬长避短趋吉避凶，与断风尘钉孤枝才不至于差距悬殊。
招来式往已过数时，那厢中掌昏迷的绯羽怨姬自行醒转，刚睁眼便瞧见道魔两人正斗得如火如荼。绯羽随手抹去自己嘴角血迹，十分识时务地退远些观战。那玄衣之人没来由的一掌，竟是为她打通多年郁结的心脉，正宗玄门道气贯通奇经八脉，先天心悸之症已然痊愈。绯羽在战圈外围就地打坐调和内元，想尽快恢复功体，也许能去助那位玄衣人共同逼退魔物。远远望见道魔两人各自祭出绝学——
玄鸣涛以消耗对手气力与元功为目的，大量动用符人咒术，化出虚虚实实百十个分|体，使断风尘掌气频频落空。断风尘见敌手难缠，八方剑印上手，封锁符人的运动轨迹，欲大批量破除化体之术。
漫天飞舞的咒符不仅扰乱魔者视线，也引起了观战者的注意。那些符，似乎眼熟得很……绯羽赶紧取出前日帮她脱身的引路符，捡了半张破损飘出战圈的残符比对，虽然画法不同，但符纸上都印有特殊的标记。
“是他——”原来玄衣人不是无缘无故胡乱发掌，前前后后已救了自己两回……绯羽将符纸小心叠起藏回袖中，现在她愈发想助那位恩公制服魔物了，怎奈道魔两人战得间不容发，眼中只剩对战彼此，冒然插手只怕反成累赘，急得绯羽不知该如何是好。
……
“螳臂之力，也妄想挡车——”断风尘解破符人阵后不屑一顾地嘲弄道。
“能，或不能，一试方知。但身为异度魔界四天王之首，你竟然只有这等微末能为，连战一名小小的吾都要耗费此番力气，真是令贫道侧目。还是你将所有精力都花在欺骗女人的感情上，并没有好好练功。四天王之首，莫非是按|淫|乱程度排名的吗？”就算伤势不轻，也不能停止讥讽，气势上必须压倒对手。
“口舌之利，你的性命，尽了——！”说罢，断风尘不再保留，褪去一身儒雅水蓝，霎时变回纯黑的魔者颜色，魔的凶煞之性展露无遗，掌风刮来尽是夺命之招。
手中无剑，玄鸣涛马上化出桃木琴，揉弦凝聚水雾为剑，硬挡断风尘凶掌。但两人根基相差甚远，用术法尚能取巧，可惜玄鸣涛的咒符已经全部耗尽，失了化体之术，如此硬拼修为根本撑持不了多久。
断风尘再出一式灭元击，直接将玄鸣涛连人带琴打落湖中。身上早已多处负伤，再入湖中，只觉死期已在眼前……战圈外绯羽怨姬一声惊呼，顾不得魔者仍在，飞奔冲到湖边想救恩公，却被断风尘扼住手腕强制拽入怀中，不论怎样踢打都无法挣脱。
与此同时，醉梦湖十里外某座山头上紫光一闪，自一开始就全神关注着这场战斗的儒者终于忍不住，信手一翻，珍珠扇登时化为一柄紫龙长剑。管它什么天机天命，只要不露面，不暴露身份，就不算破坏天数吧。儒者提剑化成光球正欲赶往战场救人，却见醉梦湖湖心骤然蹿升起巨大水柱，水柱之上正是伤痕累累的玄鸣涛。
“伏天王·降天一·日天成就·风火金雷·敕令神封——”玄鸣涛捻着道指，祭琴笛为八卦双眼，两仪运生再开新阵。
咒令一落，断风尘周身即刻出现巨大封魔阵，他还算怜香惜玉，马上一掌将绯羽推出阵外。刚想回击破阵，又听玄鸣涛再发第二招——
“真极烈焰——！”
封魔阵困得难以动弹，又有煅魔真火从天而降，断风尘气极怒极，魔气完全爆发，力量之强，震得整个醉梦湖方圆数里土层翻荡，草木皆摧。现在他才当得起四天王之首的名头，若非天然道气与煅魔真火压制，只怕玄鸣涛早就没命。
再看玄鸣涛，丝毫没有落水后的狼狈，反而因道元运转而更显正气凛然，煌煌道威映得整个人散发金光，宛如水神之姿稳立湖心，操控琴笛稳住阵法。见他后势强劲，山头上的儒者收起了剑又化为珍珠扇，虽是担忧依旧，但明显对好友能为有了些许信心。倒是阵外的绯羽怨姬怒拔配剑，连发数道剑气欲趁机偷袭杀死魔者，谁知玄宗秘传的封魔阵为了防止魔人窜逃，里外皆无间隙余地，坚实难破。无法帮手的绯羽还是只能看着干着急。
看似玄鸣涛已把控战局，煅灭魔物只是时间问题，然而只有玄鸣涛自己明白，以他的修为根基，最多还能再撑一刻，必须在煅魔真火破其魔元之前将断风尘诛杀。可这谈何容易，不消一刻，玄鸣涛便感真气不足，封魔之阵开始产生细微的波动。
断风尘毕竟不是什么初出茅庐的魔，谋定后动地耐心在阵中与煅魔真火相持，待见一丝破绽出现，便即刻抓住机会，一掌击毁了玄鸣涛的竹笛。两仪之气失衡，法阵瞬间造破，竹笛裂成碎屑，桃木琴的琴弦也因偏承倾衡的力量而尽数崩断，玄鸣涛更正面受掌，被断风尘的掌气扫回岸上。
魔者及时筑起气墙将自己与道者一同困在战圈中，既不波及观战的美人，又要玄鸣涛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唯有生者才能离开。
“吾的笛子——”玄鸣涛呕出一大口伤血，颤抖着勉强站起来，“你竟敢……毁了赭师兄送吾的笛子……！”
“技穷了吗？不光它毁，你也要亡！”断风尘轻蔑狂言。
战斗将至尾声，魔者却只有脸上被划破的一条轻伤，相比于外伤内伤，伤势惨烈的玄鸣涛，修为深浅高下立见。是该终止了，再耗下去将生机尽丧。
注视着破碎的残笛，玄鸣涛怒火中烧，他单手拄着空余琴身的桃木琴，浑身道元爆冲，绵绵细雨变得如针般刺骨。墨发如狂，战意炽烈，拼着最后的元功，玄鸣涛故技重施，一如试炼梦境那时，倏而拔簪，断发为弦，重续桃木琴。天波怒潮曲倾泻而出，醉梦湖翻涌不止，似起惊涛骇浪，化出无数水剑旋成庞然太极印，铺天盖地袭向断风尘。琴曲困魔，剑阵掩护，玄鸣涛在寻找一个最佳时机，务必一击即中。
断风尘运起所有元功，一手稳稳挡下数不清的剑气，一手凝聚至强之招，一击，便要完纳玄鸣涛的劫数。磅礴的断神掌冲破剑阵逼在眼前，玄鸣涛飞起旋琴，用太极之势以柔克刚欲先卸前劲。袍袖飞扬之间，他眉心的细羽额印随着催发至极限的道气隐隐现芒，源源不断的圣气流光溢彩，顷刻护住玄鸣涛周身，形成天然的护身气罩，在玄鸣涛出手前率先挡去了断风尘的致命一击。
道魔两人同时惊愕，迅速回神的玄鸣涛捉住这瞬息之机，凝水为冰剑，捻诀造云图，化体再度出现，不同于消耗品的符人，云形打散又能重聚，生生不息难缠至极。加之现在握剑在手，毫无剑招的剑法更令人捉摸不透，剑路奇诡难以预料，绵密剑路配合云图道阵，断风尘首尾难顾连连负伤，战局终于开始扭转。
非你死即我亡，待战到两人皆气空力尽，内心更焦灼更浮躁的断风尘露出了更多的破绽，他被这种恼人的术法搅得暴躁无比，发招愈发乱了章法。而伤势沉重的玄鸣涛却因心中澄明信念坚定，反而越战越勇，出剑也越来越快。
了断的时机近了——
就在断风尘再度消除了所有化体，怒不可遏地凝聚一道断心掌朝玄鸣涛劈头盖脸地拍过去，那个明明应该是实体的道者又化为一道云流，而真正的玄鸣涛不知何时早绕到了断风尘的身后，出其不意，剑刃封喉——
结局已定，山顶上的儒者终于松了松紧攥珍珠扇的手，微微勾起嘴角笑意，明明输了赌约，他却心情愉悦，步子轻快地离开了站了许久的观战点。
……
“恨……恨……”
“吾又没用活杀留声，断郎你无需如此配合。”玄鸣涛吐出一大口鲜血，紧绷的神经缓和下来，收回桃木琴后一个腿软坐倒在湖边石上，大口喘着粗气，恶劣的调侃语气又冒了出来。
“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哈哈哈——”断风尘的魔躯虽死，却不毁不倒，自躯壳中飞出一道萤绿的光芒，阴冷笑道。
“当然还没结束，你以为吾不知异度魔界的魔物都有双魂吗，以保留一次复活的机会。”玄鸣涛化出一个空竹筒，漫不经心地说，“然而你没这个运气了。无弃总给你撑腰，今日这份便当，贫道已经为你加热了。”说着，接引三昧天火，将断风尘的魔躯彻底烧为灰烬。
“你？！可恶啊——！”断风尘闻言魔魂疾驰，欲逃离是非之地，他自己筑起的气墙早被太极剑阵摧毁，但他不可置信地发现不管怎么冲怎么撞，醉梦湖上空似乎升起另一层道阵，严丝密缝团团围裹。一旦触碰，就会有天雷降落震荡魔魂。
“讶异吗？好奇吾为何知晓这么多魔界秘辛吗？可惜你没办法了解了。河图织雷阵，早在你进入醉梦湖前就已经埋下，专门为了防止你的魔魂出窍逃走，可是费了贫道不少心思。”玄鸣涛依旧瘫坐着，心情却十分舒畅，举起空竹筒对断风尘的魔魂说，“来来来，让吾带你去见佛祖，洗洗你满身的罪恶。”
魔魂不想与他搭话，只焦急欲冲破织雷阵。玄鸣涛道诀再捻，迅速将魔魂吸入竹筒之中封印起来，诛魔之战至此才算完全了结。
玄鸣涛一时放松精神，疲惫得无法动弹，干脆在湖畔原地盘膝打坐调复沉重内伤。战得过于全神贯注，以至于战斗结束，他居然没发现战圈外有一位等待许久的姑娘，还以为她早就中途离开了。那位姑娘蹑手蹑脚地坐到附近的湖石上，生怕打扰到调息中的人，双手托腮一动不动地瞅着道者染满血迹的清隽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