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1 / 1)
这天,淳于彪命韩珠带人将一间储存杂物的房子腾空,然后再往里面放一张木板,放一只瓷坛,韩珠感到莫名其妙,又不敢问,事情办毕,便回将军署向淳于彪禀报去了。淳于彪说:“本将军一向视你为铁杆心腹,委托你办件重要的事。”韩珠心怀忐忑,谨慎地望着淳于彪,说:“孩儿敬听您的吩咐。”淳于彪说:“姜淑瑶这贱民自命清高,敬酒不吃,不识好歹,范骊这货又背信弃义,胆敢耍弄老夫,本将军心中的恶气难消,怨恨难平,我要你带人强制把姜淑瑶弄来。”韩珠一听,心里错愕、叫苦,口里却说:“孩儿保证完成您的重托!”淳于彪便选择什么时间、在什么地点行动,采取什么办法等等嘱咐了韩珠一通。绑架姜淑瑶,韩珠深知对自己不是什么好事,打算编造些谎言诓骗淳于彪,要么说始终见不到姜淑瑶的行踪,或者说范骊麾下将士在暗中保护姜淑瑶,实在没机会下手,总而言之想方设法让淳于彪的计划破产,再选几个自己的心腹兵士,绝对不让淳于彪知道真实情况。但没想到淳于彪还另派了校尉胡精,胡精也是淳于彪的心腹,且此人做事极其认真,听到让他捉拿姜淑瑶,兴奋得好像打了鸡血。为了保密起见,淳于彪还预备了五十枚半两钱,当着韩珠的面交给胡精,嘱咐胡精行动之前想方设法单独见一下杨爽,把钱给了她,吩咐她,要是姜淑瑶失踪不回宿舍,范骊的兵士盘查过问时,就说上茅厕、或出去找范骊去了,胡精欣然应诺。当日便将杨爽从画房叫到僻静处,如数给了半两钱,又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末了威胁杨爽,一旦走露了风声,弯刀不留情。杨爽得到了好处,又受到生命威胁,哪敢说半个不字,用发誓般的口气承诺了个爽快。胡精的参与,等于添了个监督韩珠的人,韩珠的计划只能泡汤了,便硬着头皮另带四名兵士,每晚在姜淑瑶与范骊约会可能路经之地埋伏等候,于第三天晚便等到了姜淑瑶。当时姜淑瑶正走在通往拆除工地的巷道里,韩珠率先认出是姜淑瑶,却假装没看清,胡精也与姜淑瑶熟悉的很,一眼就认出是她,遂一声令下,兵士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扑了上去,姜淑瑶还没来得及哼一声,嘴里就被塞进一团棉布,同时胳膊被反绑起来,两只脚被紧紧摽在一起,她绝望地挣扎了几下,被兵士们架在马背上,像驮口袋似的朝着她未知的地方匆匆走去。淳于彪得知姜淑瑶被捉住,命韩珠将其送进刚刚腾空的那间库房。淳于彪拎着两把大铁锁,懒得进去,命兵士们给姜淑瑶松绑,屋里黑咕隆咚,兵士们摸索着给姜淑瑶松了绑,姜淑瑶一迭连声哀求放了她,一面拼命往门外冲撞,被兵士们七手八脚阻拦推扶回去。淳于彪立马合上门板,用两把铁锁把门锁牢,凑近窗户,从木档的间隙望着里面的黑人影,冷笑着说:“做梦和范骊鬼混去吧!”拎着钥匙扬长而去。接下来,淳于彪便安排十名兵士轮班昼夜看守,每日为其送返、送水。吩咐他们有什么情况,及时向他禀报。
姜淑瑶被关在黑屋里,一整夜提心吊胆,深怕淳于彪来非礼强暴自己,极度的惶恐不安,一宿处于似睡非睡状态,弄得头昏脑涨,身心疲惫。但奇怪的是,当天夜里淳于彪并没有来,第二天也没有来,好像把她忘了。但没有忘记姜淑瑶的生活,派兵士为她送来了早饭,饭菜比劳工食堂的强多了,是白米饭、肉菜和鸡蛋汤。姜淑瑶一心想让淳于彪放了她,并无食欲,勉强吃了一点点,便哀求看守的兵士放她出去,兵士说他们是奉淳于将军之命看守,没有放她走的权力。姜淑瑶再三哀求,兵士们依然拒绝,她又再三要求面见淳于彪。兵士们便回去报告了淳于彪,淳于彪一听,气哼哼地只说了两个字“不见”。姜淑瑶便开始绝食,兵士们送去的饭菜,无论多么丰盛可口,姜淑瑶看都不看一眼,有时一怒之下将盘碗踢翻,将饭菜扬撒一地。兵士们又将姜淑瑶绝食的情况禀报了淳于彪,淳于彪冷笑着说:“哼,绝食?别尿她,饿上她两天,保准乞丐似的向咱讨要的吃呀!”果然被淳于彪言中了,姜淑瑶饥饿难耐,第二天晚上便狼吞虎咽的把送来的饭菜吃了个精光。看守的兵士将这一情况禀报了淳于彪,淳于彪听后喜不自胜,按捺不住地大声浪笑:“哈哈哈哈……我以为她的心是铁铸的,原来也是肉做的。你们要好生照顾,像上宾一样待她,不可有半点轻慢虐待!”
这些天,范骊先后两次利用值班查岗之机绕行拆除工地那个僻静的幽会处,前一次没见到姜淑瑶,以为又在洗衣物、缝缝补补等干些私活暂时来不了,等了半个多时辰还是没有来,因惦记着警务,便怀着失落感离去了。后一次晚上轮他休息,心下无事,便专门到那里等候约会,但足足等了两个多时辰,仍然不见姜淑瑶到来,他怀疑她是不是生病了?如果生病了,他得给她弄些药或滋补食品什么的,便直奔女工住宿区验证一下。敲开姜淑瑶的宿舍门,里面却只有杨爽一人,范骊问姜淑瑶哪去了,只见杨爽神色慌张,支支吾吾的说她上茅厕去了。范骊是敏感之人,心下狐疑,转身出门,直奔女工茅厕,在茅厕入口处等待,等到一个女工从里面出来,急忙小声问:“姜淑瑶在里面吗?”女工摇摇头说里面没人了。范骊立马断定姜淑瑶遇到了不测,一定是在路上被淳于彪绑架或者强暴了。事情重大且紧急,他马上带了两名兵士,去督察署报告了司马昊,并断言是淳于彪所为,还说了一堆冠冕堂皇的话。他说自己管理的劳工,就要为劳工负责,一个大活人莫名其妙的失踪了,责任非同一般,若是找不回人,对其他劳工造成恐慌、影响工程进度不说,在总管大人您面前也没法交代。司马昊也怀疑是淳于彪干的,但要范骊拿出证据来,范骊当即派人将杨爽带到督察署。杨爽见督察署大堂内的人神情严肃,又见范骊等人带着刀剑,早已吓得面色煞白,浑身哆嗦。范骊盯着杨爽慌乱的眼神,厉声吼道:“姜淑瑶是不是被淳于彪绑架了?你要老老实实禀报总管大人,如有半句诳语,当心你的小命!”杨爽一听两腿打颤软成了面条,要不是身旁的兵士眼急手快把她拎住,早瘫坐在地上了。杨爽迟疑片刻,结结巴巴将实情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司马昊听了杨爽的话,心里为难,敷衍说今晚夜深了,明日再追查吧,见范骊心情急迫,态度坚决,一副较真的架势,觉得自己身为督察署总管,应该比范骊更积极才对,于是勉强答应范骊的请求。考虑到淳于彪的面子和对外声誉,司马昊不让范骊进去,而是让他在淳于彪驻地大门外等候,自己一个人进去跟淳于彪说,见范骊有些不情愿,就说:“范将军,你们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别把事情做的太绝了,你不就是想让姜淑瑶回来吗?本总管去了肯定能把她要回来。”范知道自己言而无信也有过错,淳于彪以这种方式发泄怨气,也在情理之中,听司马昊如此一说,便顺水推舟满口遵命。司马昊敲开淳于彪将军署大门的时候,淳于彪慌慌张张从屋里迎出来,司马昊开门见山如此这般说明来意,并承诺绝不将此事张扬出去,也不追究将军你的责任,只让姓姜的画工回去就是了。淳于彪深知范骊攥住了把柄,无法抵赖,只得答应把姜淑瑶放出来。碍于面子,他没有亲自领司马昊、范骊等人去释放姜淑瑶,而是将铁锁的钥匙交给一名警卫兵,让他领司马昊、范骊等人开锁领人去了。
绑架姜淑瑶未成,沮丧加气愤,淳于彪一连病了三天,不思饮食,浑身发烧,整天躺在榻上闭门不出。这一情况司马昊、范骊一概不知,只有韩珠及将军署内其余的人知道,韩珠为此高兴得常常忍不住偷笑,还偷偷喝了一回酒。至此,淳于彪又加深了对范骊的怨恨,恨得他咬牙切齿,几次带着冰锋剑暗中跟踪范骊,恨不得找机会杀了他。至于杨爽不守承诺,本想派人惩罚她,又担心事情再起波澜,影响自己的声誉,便饶恕了她。事后司马昊没忘记安抚淳于彪,他又专程上门找到淳于彪,劝淳于彪最好不要和范骊挣姜淑瑶了,范骊这小子很聪明,他是以公事的名义讨要姜淑瑶的,要求冠冕堂皇,真的不好阻拦他。再说强扭的瓜不甜,你那么明火执仗地抢人,也做得过分了点,那么多女画工,随便你挑,我就不相信没一个能顶上姜淑瑶的,只要你低调行事,做得巧妙,没有什么大的负面影响,本总管保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你风流潇洒去。最后很想说,你与范将军相比,已经没了年龄上的优势,那姜淑瑶首选的肯定是年轻有为的帅郎君,但话到了嘴唇边上,又舔了回去。司马昊婆婆妈妈开导了一气,以为淳于彪想开了,兴高采烈的走了,殊不知白磨了一阵嘴皮子,淳于彪对范骊的愤恨丝毫没有减轻。
借平息劳工罢工事件混乱之机未能杀掉范骊,韩珠深感遗憾,于心不甘。他把事情想得简单化了,他以为追杀的场面极其混乱,范骊注意力又全集中在劳工身上,最便于下手,成功的几率大的很,却未考虑具体情况的复杂性。兵士们追杀劳工的过程中,韩珠一直试图尾随范骊,他的弯刀仍晃晃悠悠吊在腰间,双手紧紧握着弓弩,箭支已按在弦上。当时人潮涌动,人影幢幢,范骊追赶着劳工,他追赶着范骊,好不容易看到了范骊,转眼又无影无踪了,只好再四处搜索仇恨的身影;好不容易接近范骊了,箭已上弦,瞄准了那个宽阔的后背,转瞬间又被蜂拥的人群挡住了。有时瞅准机会放上一箭,中箭的人却是劳工,始终未能得逞,直到追至花篱墙前。这里的人比较稀少,本以为成功的机会来了,断定这回范骊躲不过致命的一箭,岂料范骊反应过于敏捷,竟把近身的箭支打落一旁。每每想到这些,沮丧的同时,也佩服范骊的武艺功夫。此后,韩珠便专心一意另找机会,他专门探听范骊晚上的行踪——他知道范骊一定会利用轮休的时间与姜淑瑶幽会,他有时向吴天义等人打听,有时自己利用夜晚值班巡查之机跟踪范骊。为了做到既杀之又不露马脚,韩珠仍以弓箭作武器,暗中伏击。他带着弓箭,乘着夜色,在范骊、姜淑瑶可能幽会的区域游荡,蹑手蹑脚,鬼鬼祟祟,好像幽灵一般。前两次好不容易发现了踪迹,却又错失良机,一次在房屋拆除工地听到两人正说着情话,正要近前拉弓射箭时,撞上了淳于彪。淳于彪是情绪不佳出来散心的,行至宁清园东门附近时便发现了韩珠,并一路悄悄跟踪,看看他不好好巡查,跑到这儿要干什么?当时韩珠屈膝弓腰蹲在地上,已经将箭支按在了弦上,因神经紧张,注意力过于集中,根本不知道身后有人,直到淳于彪有力的大手钳子似的掐住他的后颈,并狠劲地将他摁成狗吃屎姿势,同时另一只手紧紧捂住他的嘴巴,低声喝令道:“不许叫唤!”懵懂中的韩珠隐约听出是淳于彪的声音,立马吓得骨头都酥了,稀泥般瘫在那里。事情蹊跷,淳于彪也不想让范姜二人误以为他还在跟踪他们,悄悄地将韩珠带回将军署,追问他是想射杀姜淑瑶还是射杀范骊?为什么射杀?韩珠矢口否认射杀谁,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道前面的人是范骊和姜淑瑶,以为是逃跑的劳工,怕追赶不上,想用弓弩将其射倒。淳于彪将信将疑,也不想把事情搞得满城风雨,以韩珠擅离职守为由,狠狠的他骂了一顿了事。另一次是韩珠在范骊必经之路上埋伏的时候,被淳于姣发现了。那晚淳于姣心烦意乱,在屋里呆着无聊,便出来游荡,心想如果遇着范骊和姜淑瑶在幽会,一定把两人的好事搅黄,但最希望看到的不是两人粘在一起,而是半路碰上范骊一个人。结果没碰到范骊,碰到了盗贼一样的韩珠。韩珠听到背后有响声,急忙扭回身,蒙眬的夜色中看到一个骑马的人过来,以为范骊抄近路而来,马上抖弓射箭,但还未将箭支按上弦,只觉得手腕很痛,弓箭跌落一旁,同时听到一声厉喝:“去你娘的!”淳于姣催马上前,长矛矛刃紧紧抵住韩珠的胸口,喝问:“你想干什么?”韩珠骇得浑身战栗,揉着手腕,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我我……我以为刺客……”淳于姣疑惑地盯着韩珠,骂道:“神经病!”收起枪,“不好好值班巡查,我看你是心怀鬼胎,把攮子捡起来!”韩珠乖乖地将攮子递给淳于姣,“哼,动歪脑筋,没你好果子吃!”淳于姣撂下一句狠话,催马扬长离去。事后韩珠一连几天没敢实施他的刺杀计划。这天实在忍耐不住了,但他不敢再来房屋拆除工地,或其他淳于彪父女两经常游荡的地方,而是选在较偏远的警戒道旁伏击。他匍匐在一片茂盛的草丛里,但等着范骊的到来,当他通过说话声确认走在右面的骑马人是范骊时,立马拉紧弓弦,只听“嘶”的一声,接着一声惨叫,范骊身子歪在了马背上,两人慌乱之中乱喊乱叫时,韩珠麻利的射出了第二箭,他看到有人应声掉下马背,而且掉下去的人分明是范骊,心中一阵窃喜,立刻有种如释负重的轻松舒畅感。他不敢再久留,撒腿便跑……
事后韩珠才得知,被他射杀的人并不是范骊,而是陪同范骊的兵士,范骊只是脖子上中了一箭,幸亏既没射住喉管,又没射住颈动脉,箭支不偏不倚从喉管和动脉的中间穿过,并非致命一箭。翌日范骊便带着伤向司马昊报告了遇刺的事,司马昊大为震惊,也十分恼怒,要范骊、淳于彪严查到底,严惩行刺者。范骊向司马昊透露,嫌犯很可能是韩珠,司马昊一惊,问:“何出此言?他为什么要杀你?”范骊说他也不知道韩珠因何如此仇恨敝将,接着将镇压罢工的劳工时,在花篱墙附近韩珠的异常举动讲述了一遍,司马昊问范骊为什么当时不把他抓回来治罪?范骊说韩珠一口咬定是射杀翻墙逃跑的劳工,差点误伤了敝将,没有其余真凭实据。司马昊问当时真的有劳工翻墙逃跑吗?范骊说确有其事,司马昊沉吟道:“这就不好下结论了,两种可能性都存在,治罪需要的是铁证,无凭无据怎么去抓韩珠?范将军你也是有惊无险,以后多加提防就是了。”末了说了些安慰的话,要范骊安心养伤,吩咐他严查嫌犯,整顿军纪,夜晚外出巡查时加强个人防卫,范骊无果而返。接着便责成吴天义、东方赤谷等人严查线索,严整军纪,搞得全军营气氛十分紧张。淳于彪怀疑是韩珠所为,因射杀的是自己的情敌,却假装糊涂,幸灾乐祸,也虚张声势地排查起了线索,并整顿了军纪。但连续折腾了半个多月,范骊丝毫没有找到其他嫌疑人,淳于彪本是敷衍了事走过场,更谈不上什么线索。韩珠起先心里惶恐不安,感觉淳于彪有些幸灾乐祸,虚张声势,敷衍了事,心渐渐的踏实了。淳于姣断定刺客非韩珠莫属,怒火满腔,一脚踹开韩珠的房门,怒斥道:“老实交代,射杀范将军是不是你干的?”韩珠即使吃上老虎胆也不敢承认,百般抵赖,说我韩珠与他今日无仇,往日无怨,何故杀他?并发誓如果自己所为,天打五雷轰。淳于姣知道无凭无据,无法让韩珠心服口服,恶狠狠地说:“听着,往后范将军有个三长两短,我绕不了你!”。司马昊考虑毕竟是一件不光彩的事,况且死掉的不是范骊,再闹腾下去,一旦传进朝廷,恐让上司们怪罪他监督管理软弱无能,与自己不利,也就不再提及此事了,只严厉地告诫范骊、淳于彪,要加强防范,不得有丝毫麻痹大意,绝对不能再发生此类事件。吴天义听范骊说韩珠是嫌疑人,赫然大怒,誓言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为范骊复仇,范骊考虑到自己的仕途前程,极力劝阻吴天义万万不可莽撞行事,说小不忍则乱大谋,以后多加小心就是了。此后,范骊专门抽调二十名兵士,组成夜间巡逻队,每晚在陵园工地内轮班巡逻。淳于彪得悉范骊成立了巡逻队,也立马成立了巡逻队,夜间巡逻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