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9 师徒问答(2 / 2)
“笑话,借着‘弥’那种邪门歪道晋升的圣人境地,到底还是不纯之物,为师我虽然上年纪了,但又怎会输给那种东西?”
“咦~又来了,又是邪门歪道又是不纯之物,您这一辈子清正廉洁,也没见可以越过那一线成为那万古未有的第七人啊。说到底,还是个不懂得变通的老顽固罢了。”
“你这妖狐,当年我可不止教过你这纵九宫八卦的方法,可记得还教了你礼义廉耻?!”
“记得啊,然后呢?这世人大都畏威而不怀德,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办公室’甲乙两楼的竞争从未断绝过,明争有暗斗更有,那礼义廉耻在其中又发挥了什么作用?若是无用也就罢了,但在那种等级的斗争中,绝对是副作用!郭擎海接任乙楼的部长以来,我们这边就一直被压制,还不是因为过于顾忌手段,行事畏畏缩缩?”
接着,胡玉儿又不服气地说道。
“再说这新人的交流会,对方那三人中,也就最后一棒的陈途像个新人,剩下两个哪‘新’了?上面的人又鼠目寸光只看业绩,我们难道就活该受气?一定要傻乎乎的用一些还未成长的幼苗,去对应战那些根本不可能赢的对手?反正理就是这个理,你要不服我们可以重新打过,说服我是别想了!”
头一抬,身子一转,胡玉儿显然摆出了一副铁了心的模样。
而她身后,那师父也长叹一声,颇感无奈地说道。
“你以为我不知道?”
“那就是视而不见咯?”
“难道为师一定得说‘这些都是计策’,一定得说‘最近李家得势,乙楼自然水涨船高,我们甲楼不宜在这场交流会上出风头’你才罢休?”
“啊?”
一听这话,胡玉儿又圆润地转了过来,不无惊讶地看着这个在她印象中不知变通的老师父,嘴巴长得老大。
“你这孽徒,生性顽劣不知进退。近年来上华风云变幻,李家出了个百年难遇的英才,手段狠厉果决见识也非同小可,更有静海的凌绝法师鼎力相助;如今在这个交流会上出风头,我恐怕他们盯上门内的好苗子,才出此下策。难道为师要召集门人,把这些都说出来你才罢休?”
有些尴尬地错愕片刻,这狐狸又气得鼓着腮,逞口舌之快地说到道。
“那你起码可以告诉沈应鸿吧!再不济,昨天你也可以告诉我吧!”
“应鸿稳重但生性却过于圆滑,小事上可以全权托付但却没有成大事的魄力。而你这孽徒则恰好相反,勇气有余思量不足,能成大事也可酿成大错。李家耳目众多,想要规避锋芒,这事有我一人知晓便可,声张出去也未见得有什么作用。”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哪怕胡玉儿嘴再硬也不好反驳了。这次的事情的确是她和沈应鸿搅了师父的一片苦心,但好在保护部里新人的作用也是达到了。
毕竟不论东瀛忍者野狸子小姐,还是西域圣女埃斯特,亦或是前苏联超兵喀秋莎都是虚构的人物,哪怕对方想要调查也无从下手。
但同时,师父的话也引起了胡玉儿另一个担忧。
“不过现在乙楼已经那么猖狂了吗?虽然我们和他们是竞争关系,但师父您都已经不惜用示弱的方式去保护部里的好苗子了,难道说乙楼的家伙们已经丧心病狂到开始针对那些年轻人了吗?”
“郭擎海没有那个魄力,也没有那么做的必要。但是其他人有。”
“其他人难道是”
说到这,胡玉儿的声调突然低了一档,她也想起了那个人。
“没错,金龙禅院的凌绝法师。为师几十年前曾与他有过交锋,哎那妖僧的确让人感到棘手,直白到让人找不到破绽。”
话已经说开了,胡玉儿也不再顶撞师父,反而少见地低下了头。
不过既然自己已经离开了上华多年,那么“办公室”里的事情还是少管为妙;毕竟术业有专攻,如果继续单凭一腔义气,也许会弄出更多像今天这种乌龙。
但好不容易气氛缓和了下来,这狐狸又提起了那个她一直关心的问题。
“话说回来,师父,没想到你也会喜欢搞那种小研究啊。”
“嗯?”
“就是那个改良版缚灵阵,我还在奇怪谁这么厉害能改写阵法、去新编一套作用方式;没想到近在眼前。”
“你这孽徒,不要乱说。”
这老师父也咳嗽两声,举手制止了胡玉儿那满是求知欲的眼神继续发散。
很显然,虽然胸有城府,但他好名声这点也是没跑的。作为一派宗师,特意改良了阵法去让徒弟闹肚子这事,说出去的确不怎么光彩。
“行了,既然如此,那这次也算我多管闲事了。历下那边事情也不少,我这个不受欢迎的孽徒也是时候自行离开了。”
站起身,胡玉儿刚想走出这方寸世界,却被师父那冷不丁地一句话给叫了回来。
“你还打算继续用‘弥’做文章,以猜忌压制猜忌,实现人与妖的平衡吗?”
“为什么这么问?那计划,之前已经失败了。”
“你这孽徒,还想瞒我。凭借你的秉性,筹备了如此长久的计划怎么可能这般轻易的被破解,要么是留有后手,要么就是压根还未结束。说吧,给为师交个底,也算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还真是骗不过你呢。嗯也罢,反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那计划确实失败了——起码暂时如此,被人阻碍是原因之一,我登上了圣人境地、看到了之前看不到的东西也是原因之一。哼哼、虽然现在没了‘弥’的加持,我又退回到了差那么一步之遥的水平,但若是努力努力,再回去也并非难事。”
“哦?我看你平日不务正业,没想到还对那仙途有所执着。”
有些意外地睁开眼,那老师父诧异地说到。
而胡玉儿则轻笑一声,摇头道。
“并非圣人境地,而是被隐藏的真相。古来众生向仙途,人人求而不得;如今你我皆坠于尘世,劳烦事务而不自拔。说到底,造成这改变的也不是什么‘灵力稀弱’、更不是什么‘末法时代’,而是三次工业革命后带来的巨大优惠把这个世界变得更有趣了。而今娱乐手段非往昔可以比拟,羽化登仙没了之前的诱惑力,往日在山中清修的我们更像是他人的记忆一样显得遥不可及。”
“你后悔了吗?”
师父沉声问道,而她则高兴地展开双臂,摇头否认。
“怎么会,那是我曾经的选择,只是中途曾一度放弃过罢了。但时至今日,我也不觉得那求仙途的日子是什么坏事,我们仅仅是失败了而已,被曾经看不起的尘民们所创造出的工业产品打败了。比起仙界人世更加精彩,比起去攀登遥不可及的青峰近在眼前的桃花源更加有吸引力。可是”
突然,胡玉儿又低头说到。
“可是,即便如此我也想亲眼看看青峰之上到底是什么。到底真如你们所说的那样,是境界上的提升;还是如我猜想的那样,圣人云云不过是个被营销出的概念,是你们这些老家伙掌握门徒、控制门徒的手段之一。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借用‘弥’的力量登上的圣人境地到底是否与那古来就有的六圣齐平,所以我打算再爬一次。”
看着师父,胡玉儿长舒一口气,轻笑着说到。
“当我再次化境之时,要么美梦成真,真如你们所说那样有了不单纯是杀人手段、而是境界上的参悟。要么幻想破灭,发现那圣人境地也不过如此,然后可以拿这事实狠狠地打你们几个稳坐高堂的老家伙的脸。无论哪个,都值得期待——不是么?哼哼、这就是我当时在历下城放弃永夜都市的理由,靠自己的力量重入圣人境地,也许比压制人与妖的猜忌这件事更有意思。”
看着胡玉儿,师父长叹一声,说到。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而这狐狸也歪了歪脑袋,对答如流。
“你知道的,我向来如此。也许在仙途上,你我都是失败者,但这也不妨碍你是个好师父。”
“你可不是个好徒弟。”
“无所谓,我不在乎,我只是诚实罢了。你得意的奇门遁甲也好,我的方寸天地也罢,说到底不过都是杀人的手段,什么仙途不仙途,讲来道去也就是个比拳头大的野蛮世界——每个人都还停留在猴子的水平没能进化成人,只知实力高低不论道理正误,更莫要说什么礼义廉耻了,全是野兽!虽然现实世界不见得有多好,但我看来、比起那群‘两袖清风’的修士们所构筑的小圈子要精彩多了。”
又叹一声,老师父也笑了。
“将大道之术比作杀人手段,哼哼如果真让你这孽徒二登圣人境地,那恐怕真正的末法时代也要到来咯。”
“您高风亮节,以德为本,我向来佩服。但说到底,也不过是建立在实力和地位的基础上。大海中万吨巨轮上可以如履平地,可一叶扁舟中却左摇右摆;若非实力不济,又有谁愿意当卑鄙小人呢?”
言罢,胡玉儿便不再回头,但却在即将跳出方寸天地前又背对着师父,低声道。
“嗯还有,谢谢了”
“何出此言?”
“那个就是谢谢你在开会的时候为我求情,不然光凭李泽天的保释,我应该没那么容易脱罪——沈应鸿都告诉我了。嗯总之,谢谢师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