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一二 多难(1 / 2)
如果柴迁等人知道泽州城如今面临的惨况的话,或许就不会认为这波南下的金军是所谓的散兵了。
……
一窜一窜的火苗在城头角落的尸体上燃着,这具尸体看着十分年轻,估摸着不过二十岁。面容白净,身型修长,若是没有死在这里,在城内也绝对是个俊俏到不能再俊俏的后生,七大姑八大姨都要来说媒的那种。
然而,其人今日刚刚应征入伍,不过三个多时辰后便被攻上城墙的金军士兵用一柄金背大刀拦腰劈开,扯出肠子来甩了一地,又一拳挥在脸上,将那张俊秀得不行的脸庞砸出一片淤青血红,令人不忍直视。倘若没有金人来袭,他本来应该在半个月后与自己的青梅竹马成亲,生上几个白白胖胖的娃儿,或许在妻子生育期间他的科考梦想就能够实现,到时候到京师去走上一趟,见见风土人情,也不多想别的什么,就算没考上,凭借那双能写会画的手,想来今后的日子也不会差了……
可惜,事情永远没有如果。
像这样的事情到处都在上演,在金军攻破了北门城墙之后,双方的伤亡在进入巷战这一环节后骤然增加。金军固然战力较强,但守城的不仅只有周军士兵,更有在此间生活着的数万户周人百姓。青壮应征,妇孺老弱承担起后勤任务,一些没被部队选入的则将家中菜刀、锄头、石子抄在手中,同面露凶光和贪婪之色的金军嘶吼着发起了进攻。
承宣使刘园在州衙中,身遭聚集着一群本地文武。此时武将大多已经上阵,因此此间文官居多,又各自慌张惊恐,叽叽喳喳的很是惹人心烦。刘园选中叫得最欢、连声调都有些变了的那个,命人将他拖出去打上三十大板消停些,随后朝目瞪口呆的众官员沉声道:
“泽州危急,诸公家中所拥家兵私卒,莫要再藏着作自保之用,尽皆送往城墙抵御金人才是!城毁则人亡,方才所说的那些都是屁话!”
话音刚落,刘园便将桌边端放着的一顶钢盔戴上,捉起宝剑,头也不回地朝衙外已经备好的战马走去。众官吏见状,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哎呀!都到了这个时候,为何还要纠结这般多的破事?!”未几,当中一个中年文官狠狠一跺脚,拂袖追着刘园离去的身影赶紧上马,紧赶慢赶地追了上去。
众人见状,这才恍然,纷纷出动,登时便是一阵手忙脚乱。
这时的泽州城中,军兵数量不过六千余,这还是算上民兵之后的。之所以人数不足,盖因正值州内边镇换防之际,各处兵卒调配,都还在路上,互相并无连接,对北面的形势估计不足,这才出了大差错。金人估计也是瞧准了这个空子,看似分散,实则并联同行,浩浩荡荡扑杀过来,打了周军一个措手不及,几乎所有在路上的换防部队甫一接触到金军就因为准备不足溃散开来。也就是这么一趟下来,让金人认为周军的实力并没有像数年前那么猛了,至于是为什么他们也没有多想,只是将先前的怒火发泄在了被俘虏的军兵以及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身上……
“泽州重镇,一朝得复,是国公之才!”
泽州城外,金军阵中,铺设好的将台上,一个汉人打扮的家伙正毕恭毕敬,带着无比谄媚的笑容朝面前这位昂然直视泽州城墙的女真将领恭维道。
这女真将领并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微微开口问道:“儿郎们去了半日,捷报为何还没传来?”
“回国公,汉人一向如此,城破之时几乎不会投降,而是奋起抵抗,无论军民,无论老少,更无论男女……”这人分明也是个汉人,此时说出的话却仿佛是在为一旁这尊胸腔中攒动着熊熊怒火的大神煽风。后者深呼吸数次,蓄起来多时的胡子迎着略带温热气息的微风轻轻飘着,显然对这回答并不满意。
这汉人见状,头更低了些:“回国公,如今女真儿郎们定是陷在巷战当中了!如此情形,唯有屠戮满城,方可……”
“放屁!”还未等他说完,这位女真国公一巴掌就呼到了其人脸上,直将他扇得倒退出去十余步,双手捂着剧痛无比的左脸,感觉麻麻的,舌头在里面稍稍一舔,竟是舔掉了一颗摇摇欲坠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