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一一 集结(1 / 2)
“闲下来的日子可真不好受……”
暖洋洋的阳光照在身上,摇头晃脑的柴迁双手后撑在树边,朝正在盥洗衣物的王姝翎笑道:“去年那仗打得也是恁的不痛快,唐人不经打的……还是金人好打些!”
“金人?”将那件金丝软甲轻轻从水盆中捞起后,王姝翎费力将它拧干,“初春时节,哪来的金人?金人不都是秋冬才来的吗?要我说,安生些,你这南京建康府少尹可有些日子没到位了,这事情要都给岳吕两位大人做了去,你回去岂不是白坐着干瞪眼?”
“须知道,金人可已经数年没有开张了!”柴迁呼地立起身子来,“从南征开始,一直到今年,已经有两年没有和金人交过手了,金人也几乎不犯边镇,小打小闹不算数,大的基本没有。党项人倒是救火好手,这一趟给金人拖住,硬生生帮咱们把北面的大虫给拖得累垮了,那党项也不安生,据说杀了那个任得敬,又是一番腥风血雨,多少人头落地……”
“行了!”王姝翎将手中带水的软甲朝柴迁一甩,登时一连串水珠子飞溅到后者脸上,“打打杀杀,没个正形,难不成这偌大的天下都要去打,不去坐的?”
“不打怎么坐?”柴迁摸了摸脸上的水珠,“皇爷爷如今乾纲独断,威严极甚,可他也不止一次跟我说过底下的皇位不稳……”
说到这里,柴迁顿了一顿,旋即又道:“这些都是多说的……金人历年南下掳掠,这两年为西北军情所困,不得抽身,如今放开了手,加之国内紧张,怕是撑不太到秋冬便要南下了。只不过他们如今不可倾军而战,只能小股肆掠,否则粮秣一旦不足,则大军立时崩溃。这倒是我最想看到的,可金人的皇帝并非善类,更不是蠢蛋……”
眼看着柴迁说话莽气越来越重,王姝翎连忙出声制止,这段简短的对话才堪堪结束。
而事实正如柴迁所料,成德二十五年春三月末,北地边镇发来加急军报,金军马步军不计其数,散作小股,自北向南发起密集冲击。短时间内,泽州北面多道关卡和堡垒军寨遭到攻击,压根撑不过几日,便尽数毁在了金军那宛若癫狂的洪流当中。
有了南征之役,后周朝廷上下将目光放得更为长远广阔了些。在他们看来,泽州尽管具有相当大的意义,但若是为了保护泽州而牺牲掉其他地方的利益,恐怕有些得不偿失。
而军情似火,完全不容朝堂文武们再多作商议。
四月初,沁水、端氏两地已经被金人攻陷,大火熊熊,惨嚎遍野,不知有多少家本来已经安顿好了的民户在这次突发的战争中丧生。金人残暴,又久未开张,草谷打不得,汉人抢不到,早就已经憋得两眼通红。见到男人便杀,见到女人便掳,见到蹒跚的老人和哇哇大哭的孩童便一刀劈翻。好容易搭建起来的房屋尽数焚毁,窖藏粮食全部被夺,穿的用的只要能抢便全数抢走……
十余日下来,大半个泽州已经成了白地,数年积攒,几乎是付之一炬。
最可恨的是,有不少女真族的老百姓,或者是汉人与女真人混血的平民,在数年前后周北伐后并没有选择背井离乡,而是忍受着周围愈来愈多的汉人的奇怪目光继续住下。这么几年下来,其实也与汉人并无二致,相处着没什么阻碍,甚至有一些还因为会说女真话,好做下面百姓的工作,而受到上官赏识的……
就是这样一些人,在金人那凶狠似厉鬼的屠刀之下,完全没有获得半点生机。
侥幸存活下来的百姓,也因为各式各样的理由被掠夺而去。身体强壮的充为乣军签军,身子骨弱的贩为贱奴,面容姣好的女子惨沦为泄欲工具,面容平庸的则落于驱口之中……
一时间,泽州零落殆尽,了无生机,几近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