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七五 控鹤(1 / 2)
强大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尽数崩颓,但多年累积的素养还是让吴小小顿时沉住了气,只是声线颤抖,喉咙干涩,不复方才婉转莺鸣:“世子如何得知?”
“我何止知道你叫谢宓儿?”柴迁没有转过身子,而是将双手放在窗栏上,俯瞰着金陵城的大片地区。这里的风景确实极好,站在顶楼一瞥,这座六朝古都半数地方都尽收眼底,与之前那鸿胪寺的礼宾馆相仿。只不过作为金陵第一楼,这望江楼所在本就是达官贵人们常来常往之处,视野开阔些,景致大气些,自然也是无妨。
“我还知道,你是南唐谢氏中唯一一个自愿流入风尘之地,以为内应的女子。”柴迁继续说道,“谢氏人人为刺客,只有你甘愿做一花魁,在权贵间来回腾挪,目的嘛也简单得很,为了谢氏打探消息,顺便将这金陵古都最见不得人的一面尽数掌握在谢氏手中……不得不说,野心确实大,也确实有大的本钱。”
“只是你渐闻谢氏中人风言风语,又兼金陵城内皆尊奉你为名伎之首,骄恣暗生,便逐渐与谢氏脱离了关系。年初大周南下,谢氏见南唐兵败如山倒,生了投诚之意,却为唐廷所灭,仅留了寥寥十余人逃窜而出。而小小姑娘你,因为这一层身份,竟就这么逃过了一劫,真真是……”
随着柴迁越说越多,吴小小内心已然平静。她知道自己在眼前这人面前是绝对没有什么隐私可言的了,对方想要做什么虽不得知,但绝对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来的,并非临时起意。
“你既是谢宓儿,也是吴小小,而吴小小又是南唐旧廷控鹤府的副统领,是也不是?”说话间,柴迁嘿嘿冷笑两声,偏过头来,一双凌厉的眸子和吴小小略显慌张的双眼对上,惊得后者一时恍神,扶住了桌子这才没有跌倒。
“控鹤府乃是唐廷设于全国各地,用以监察百官、将校、商贾、草莽,乃至百姓的所在,和大周的皇城司、机宜司倒是无差。”柴迁见她已经有些绷不住了,也便收起了那副刻意板出来的表情,“金陵既下,控鹤府难道不该为大周所用吗?岳大人找过你,吕大人也找过,你却次次避而不见,还声称大周官员都是色胚子,甫一安定就寻花问柳,是也不是?”
“小小知罪!”吴小小心里头好像有什么东西断开了一样,全身力气顿时抽去,双膝一软,朝柴迁跪下,“世子是要在这望江楼内杀我不成?”
说着,泪珠子好像断了线的珍珠般顺着脸颊落下,轻声啜泣,梨花带雨,让柴迁颇为无奈的同时,也对这女子的功力有了几分新的认识。
得亏他两世为人,见过的女子多了,似这般姿色的虽然少见,但总归有应对的经验。门外众人很是八卦,侧耳倾听却闻房中传出女子啜泣声来,齐齐呆住,扈再兴更是砸吧着嘴,一脸不可置信:“世子这般鲁莽吗?这才多久,便将小小姑娘弄哭了?”
里头柴迁可不管外面人怎么想,更不管吴小小哭得极美,上前两步直接将她拉起,递上一块白帕子,淡淡道:“若是外面那群厮杀汉见了你这副模样,定是手足无措、慌乱难当,但本世子非是寻常男子,你也非是寻常女子,大可不必用这招数,哼……”
吴小小略显诧异,抽了下鼻子,毫不犹豫地接过那条素白洁净的帕子擦拭眼泪,变化之快,好似与方才哭的并不是同一个人一样。擦完后,吴小小将帕子还给柴迁,后者往那帕子上稍微一瞥,却见上头依旧白净一片,完全没有半点脂粉,向吴小小的脸蛋又看了一眼,正巧与她哭红了的双眼对视上,气氛一时尴尬无比。
“世子自诩非寻常男子,不也是照样行这轻浮孟浪之举?”吴小小嗤笑一声,“罢了……”
言毕,迤迤然转了一圈,潇洒地坐下,豪气顿生,让柴迁眼中的兴趣更加浓厚。
短短盏茶功夫,好似变了三个人,除了刻意彰显自己的功力之外,也有向柴迁展示自己底牌的意思,让柴迁原本有些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建康城内,乃至新设两浙北路,又或是南唐新都临安周围,你可有能用之人?”待坐定后,柴迁摸过眼前茶瓯,示意吴小小盛上。
吴小小玉手蝶舞,冒着热气的清茶倒满了八分:“好教世子知道,非只这几处,便是如今南唐所辖诸地,要是有想要打听的、想要拿来的,没有小女子听不到、拿不着的!”
“这么厉害呢!”柴迁抿了一口清茶,啧了两声,“控鹤府如今还有多少人?分别分布在何处?都是些什么身份?有没有能接近南唐文武官吏的?在地方大族里的又有多少?如今这建康城里是不是还有不少人潜着?”
“世子心急了……”吴小小故意提高了声调,脸上不自觉地绽放出一抹戏谑的微笑,“茶也没喝两口,怎么就急吼吼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