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五四 廷掴(2 / 2)
“臣左谏议大夫范历,以坐据不受、冒进贪功、残杀降俘、拥兵自重弹劾李元庭、杨元衡、岳承泽、种蒙四人,请斩其众,以明正义!”
乖乖……
本来以为范历出来上劄子弹劾只是某人的授意,没想到一出口就是这么狠的一招……请斩四副帅!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觉得这份劄子能被通过,更没有人觉得范历在今日早朝过后还能安安稳稳地继续待在这个左谏议大夫的位置上。几个心思活络的,在听完他说的所谓谏言之后,已经开始思索族内有没有哪个年龄和资历都正当好的能够顶替上来了。
而此时殿内有两道目光在空中猛地一碰,旋即各自挪转开来,一点都不再对视。
柴锁心跳得快,气息有些不稳。这范历当然是柴铂的人,今日出来上这道劄子,肯定也是得了对方的点头才肯出来。但这说的是什么话,国朝二百余年,公然请斩的不在少数,可这毕竟是极重的话语,一旦出口就根本收不回来的,范历这是在想些什么?
又或者说,柴铂到底给了多少好处,许了范家什么样的后路,范历才敢冒死在早朝提出这一条来?
须知道,范经亘自从去位后,范家在朝中势力颇有些受到打击,一些重要的位置也都纷纷易手。范家背靠太子,不可能因为范经亘一走就立马改换门庭。官场之上,改换门庭在所有人眼中都是重罪,不管是对于这人离开的那一派来说还是对于新加入的这一派来说都是如此。
扯得有些多了……在安静得仿佛能听见银针落地声音的垂拱殿内,成德皇帝喘着粗气,脸色忽紫忽青,显然是气到了极点。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皇子间的争权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早朝上公然诋毁和请斩前线四位副帅……
金陵城唾手可得,现在站出来是什么毛病?
成德皇帝一时无话,目光却在柴铂和柴锁两人身上来回腾挪。柴锁微微抬头,正好对上成德皇帝那好似虎豹般的锐利眼神,心中咯噔一声,明明这事情与自己无关,甚至自己还算是受害者的一方,登时竟有些惶恐之感弥漫而出,连忙将脑袋低下来,眼观口口观心,再也不敢抬头。
柴铂更是害怕至极。天可怜见,前两日去和范家联系的时候,只是说会对前线将校有所弹劾,毕竟灭唐之势已成,便是稍作阻碍也完全无事的不是?
柴铂还特意强调,一定不能显山露水的,暗戳戳上两道劄子就行。范家如今声势不如之前,若是不靠着自己,那是绝对不会有翻身之日的。南征一旦事成,吴王世子就在其中,立的战功不计其数,班师回朝后待遇还能差了?父母凭借子女而贵,柴迁能走得远,难道他老爹柴锁还能给甩在后头不成?
常言道,三人成虎。劄子不用太狠,数量一多,就如同史册里的那些昏君常受美人枕边风和内侍的吹捧一般,容易迷失了心智……
但柴铂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范家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招来。
“混账,前线将帅攻城略地,劳苦功高,给大周打下了一片江山!如今兵进金陵,几欲灭南唐而定江南诸地,大好河山就在眼前,你竟要请斩四位副帅?!”
正在柴铂思索如何找补的时候,新任范家家长、身居参知政事之位的范倥从文官队列中大步走出,全然不顾满朝文武惊愕的目光,一把揪过范历的领子,一个大耳刮子就干了上去。
一下还不算完,范倥连着来了七八下,左右开弓。往前也没人见过范倥打人,谁知道他力气竟这么大,打完过后,范历两边脸颊肿得好似肥猪一般,鼻血都被打了出来,惊恐地看着犹自怒气冲天的范倥,一时讷讷。
成德皇帝也被这一下给唬住,皱着眉头问道:
“范卿是打算在朕面前演一出教训子弟的好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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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性乖张,好诗文,常以讽谏为己任。周师征唐,功几欲成,历乃奏上,请斩岳、种、杨、李四帅。时倥在侧,怒而掴之,流血满地。——《南唐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