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五五 一搏(1 / 2)
范倥闻言,登时静立,双手垂在两侧,恭敬恳切道:“禀陛下,族人口出狂言,妄议军政,身为范家家长,是该行家法的!臣也是一时怒起,气血直要从天灵盖迸出来,这才忘了这是在垂拱殿上!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成德皇帝眉头稍稍舒展,但仍旧是满面肃然,摆了摆手道:“家法就在家中行,这须是朝堂大殿,该行的也是国法!”
范倥心里一顿,脑中闪电般划过两个字:遭了。
皇帝陛下这话意思颇多,一是说他在百官面前掌掴范历有所僭越,二是敲打范氏不该参与到皇帝的家事,也就是定储夺嫡当中来,三最是简明扼要……要对范历行国法!
这下范倥可算是保不住了,也没了那个要保护的心思,当即往后退了两步,面红耳赤地说道:“微臣明白了,范历既然犯下此罪,臣便不该多言!”
说着,往后继续退去,竟就这么径直回到了队列当中,只留下惊愕万分的范历斜坐在地上发呆。
“范大夫倒是好兴致,前头打得正欢,你却在京中胡乱做事!”成德皇帝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显然不满得紧,“若你是弹劾李元庭坚守不前,弹劾杨元衡庐州肆虐屠戮,要削其功以补其过,朕或许还能考虑一二……请斩?”
还不等范历重新摆正身姿,成德皇帝的口谕已经下了:“范历枉顾大略,目无尊长,欲害功将勋帅于前,暗谋储君重事在后,罪大恶极,理当重罚以儆效尤。令,当廷解职削爵,贬为庶人,明日驱逐出京,此生不得再还!”
“范倥教导族人无方,乃至今日之事,亦应有所反省。令,罚俸三年,谪庐州刺史,即日动身,不得有误!”
殿内安静一片,就算是内心震撼的王仁和李仪之此时也只能是用余光互相略一眼,然后恢复正姿不敢再有更多举动。
范历自是满心绝望,范倥也是面如土色。他的目光投向了殿中队列里某个身影,那个身影纹丝不动,没有半点想要出来解释或者援护一二的,心里又想到前些日子和那人的交谈沟通,心下一横,略微喘了两口气来平复心情,随后挪步走出拜谢圣恩。
短短时间内,范家又经历了一次惨痛的打击。范倥贬谪庐州的事情一下子炸开了锅,街头巷尾、茶馆酒肆、勾栏瓦舍、国子监和武学中都在谈论此事。
庐州刺史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甚至范倥去了说不定还大有可为,毕竟是个新打下来的地方不是?
范倥其人素来自负,频称自己腹有诗书,又有经世致用之才,刚刚经历过战祸摧残的庐州就是一个极好的历练机会。当然,成德皇帝话已经放下来了,范倥几年内是绝对不可能回京的,但只要把庐州做起来,身子不歪影子不斜的,还愁未来路途不明吗?
这件事有利有弊,自然是引发激烈的争论,便不再多提。
而此时还丝毫不知道这件震动京师上下的事情的周军将帅们,正准备应对来势汹汹的唐军。
或者可以说,是把握住了最后反扑机会的、由宇文宏统率的唐军。
一直按兵不动、消极抗周的扬州和真州大军纷纷动身,这两地在战争最开始的时候被划分为了经济保护区,因而唐军的作战计划当中并未将它们纳入,只是调了小股部队进行驻扎。如今这二州动兵西进,其实也只有五万余之数,加之战力不足,只能稍作牵扯之用。
但距离金陵还不到二百里路途的诸路周军此时却需要谨慎再谨慎,大功就在眼前,千万不能行那操切冒进之事,最后功亏一篑,岂不是白瞎了这许多时间?
要说满打满算,从开战到现在也就过了五个多月,不到半年的时间,唐人真个有这么羸弱不堪?
周军将帅们从头到尾始终保持着警惕,无数前辈们用鲜血告诉他们,凡是征战,事事皆当以小心为上,切忌贪功,切忌自负,否则必定会出现意料之外的情况。
前唐郭孝恪征伐龟兹,留守延城的时候粗心大意,为龟兹国相那利袭击,中箭身亡,成为了那次西征中阵亡的最高级别将领;
西凉武宗动兵二十五万西征西夏,轻敌冒进,误入敌军包围,征西大元帅任得敬降敌,乃致全军崩塌溃散,也使得武宗下罪己诏而退位;
最近的,恐怕就要属西面正在进行的、已经陷入反复和胶着战况的西凉南征后蜀的战役。
“大意不得,大意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