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二四 败绩(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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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山,玉轮悬天,这支疲惫不堪的败军在如此情景下回到了绛州军营。
种蒙见其部破烂不堪,多有损伤,心下不免大惊。又细细盘问,知道是受了埋伏后,又是惊怒莫名。
“都说了要稳妥行事,为何还是如此鲁莽?”被征用做临时办公场所的仆散揆旧宅内,种蒙劈头盖脸冲狄放和柴迁就是一顿喝骂。
“你部不过四千余人,还都是长途跋涉,疲惫至极。金人虽是远行,但人数众多,行军又不必过快,自是神气足旺,如何是他们的对手?更兼其中还有个知兵懂军的,比那死掉的仆散揆不知强了多少倍……知道老子为何说要稳妥吗?老子就是晓得你们必定要出事!”
这妥妥的马后炮让素来脾气火爆的狄放忍不住想还嘴,却被柴迁略略一碰,只好垂头不言。
“不过是一败绩,在场的诸位难道有人没打过败仗吗?”一旁的杨略见状尴尬,出声相对,“去年我打的不也是败仗吗?后来火烧匪兵,着实又赢回了一阵……再者,绛州既下,我军暂时无忧,甚至还可以往前再进一步。而金人南逃,虽说小胜一番,但也不过是逃窜之中的一场小仗罢了,其众总归是在逃跑的嘛!”
众人这时才稍稍回过神来……确实,金人兀然丢了绛州而走,其实就是打了败仗。
如此小败,在对面的大败之下,显得就微不足道了。
而种蒙因此做出的发怒姿态,在众人眼中的意味也就变得不太一样了。
感受到周围逐渐转变的风向,狄放心中大笑不止,正要抬头与种蒙对骂时,又被柴迁碰了一下。其人扭头,只见后者朝其稍稍摇头,还比了个口型,自是知道这场合下不宜恼怒,便长出一口气,将头昂起坐直。
种蒙也是尴尬,但杨略既然给了个台阶,自然是要下的,便将这条直接略过不再提起。
俄顷,其人又复开口道:“虽是小败,不可不罚,请二位去领上十军棍,以示警戒吧。”
两人闻言一怔,自道果然,起身行礼后并肩大步出门,往行军法的兵卒方向走去。
夜色朦胧,府外万籁俱寂,只有更夫还在街上游走。
“方才两次我要发作,为何不让我说?”
复行数十步,狄放才不解地问道。
“将军既知自己会发作,还要问为什么吗?”柴迁失笑,“武人发作起来,那场面得有多难看?种蒙官衔军职须比你高,你若是肆意胡来,怕是要吃挂落的!”
“他方才那般言语,听着便恁的不爽!”狄放冷哼一声,“挂落谁没吃过,也不差这一个!”
“我第一次碰将军,是因为种将军所说的都是事后之言,事前所谓的稳妥说法谁都能讲,便是方才路过的几个更夫拉来,也能说出一番大道理来的。若是那时与他置气,毫无必要,反倒显得咱们气量短小。”
“第二次碰将军,是因为杨将军已然给了面子,又出来解围,场面话和实诚话都说了个通透,倘使将军那时发作,既恶了种将军,也抹了杨将军的面子,不定还得给在场诸位心中留个什么坏脸呢……值是不值?”
两番话一出,狄放才悚然伫立。
良久,又是朝柴迁行了个军礼,复拱手相对:“狄放一介粗人,不识大体,竟不知其中有这许多麻烦道理,多亏世子提醒,否则今后恐在北军难有容身之处!”
“难有容身之处倒是未必,只是路不好走了些。”柴迁笑着拨开狄放成礼的双手,“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往后我还要在北军中待上很久,还得仰赖将军照看才是!”
狄放闻言,更是连呼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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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败绩,二人回转,蒙斥之。放惊怒,欲驳其一二,为迁所阻。俄顷踱于临街,放甚惑,迁乃笑曰:“吾方于宅中止将军二次,一是其人漫天说理,不与置气;二是杨略出面,若拂之,恐日后将有不虞。”放惶恐言谢。——《北川杂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