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宝藏四（2 / 2）
说完顺手拎起李若岚，横置在马鞍前，带转马头便走，狰突崖一干人配合地呼天喊地、哭哭啼啼的拦马抱腿，被他一一踢飞，摩鹰被缠的烦了，拨出腰间一把匕首指向李若岚颈间，怒道：“跟着我好吃好喝的你们有什么不高兴的，再烦我，现在就还你们一个死了的丫头！”
众人装做被他唬住的样子，唯唯诺诺不敢再拦他。
摩鹰抢了美人，带着众马贼兴高彩烈地向着雪泥镇而去，当天夜里，摩鹰一行十一人，打劫步青云一行不成，反被陆展颜与知铁轮番强攻，最终一死十伤，未死之人也都被知铁废去了武功，这对他们这些靠暴力吃饭之人来说比死更难受，他们沉默地抬起鱼刺剑主人的尸身与其余重伤的同伙相互挽扶着退入雨慕中。（详见《裂云曲．桃花劫》
回到陆展颜与知铁夜战马贼的夜里。
望着雨慕中马贼们的身影，陆展颜心中空落落地，他在秋毫司任职，惩恶扬善是本职，可此刻善恶在他心中有些模糊了。
李若岚可没心情理会这世上天天都在上演的悲喜，她看着步青云，仿佛看穿了他对自己称他宗主的疑虑，依然漫不经心道：“步宗主莫要大惊小怪，小女子自幼在狰突崖下的辰月镇里长大，你们斗篷上绣的星月徽是见惯了的，你身上绣的这种星图不是宗主就主事。”
步青云心中极为震惊，几年前，江湖上曾有传言说毁于战火的狰突崖星学派本宗又现江湖，传言说的自然不是师祖越南枝得了庙堂供奉的这一支，师祖激动之余曾嘱咐自己去狰突崖一带寻找一脉相连的同袍。
可是当年他带人来到狰突崖，见到的那些自称狰突崖一脉的江湖骗子压根就不懂星象学，更不用提有什么狰突崖的星月徽了。
此时李若岚眼光闪烁，压低了声音轻描淡写道：“步宗主是在想几年前由珠郡来狰突崖认祖寻宗空走了一趟的事吧？你当时看到的一切不过都是我想让你们看到的。”
步青云心中的震惊已如狂风暴雨，可是摸不清少女的身份与她的图谋，仍在极力保持着镇定。
“借一步说话！”
李若岚说完朝酒馆外走去，步青云不由自主地随在她身后。
李若岚站在屋檐下的雨帘后眺望乌云压顶的天空，久久不说话。仿佛忘了身后还有一个名满天下的星象学门派的宗主。
步青云压不住好奇终于还是先开了口：“你究竟是什么人？”
“狰突崖一脉立世诫律，你记得几条？”李若岚压根就不接他的话。
步青云愕然，不知道她这一问何意，但“狰突崖立世诫律”他从未听师门中人提及过。
李若岚轻叹了一声道：“也不怪你不知道，越南枝那一脉助皇帝平定天下，虽然挣下了天大的名声，可越师哥自己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弃徒而已……”
“放肆！”李若岚的话已是对狰突崖一脉莫大的污辱，步青云忍不住压低声音怒吼。
他面前的少女却恍若未闻，怕冷般将双手拢入羊皮袍子的广袖中，待她双手再次抽出时左手的大拇指上套了一枚硕大的与她修长白皙的手指不相般配的、镶嵌着密密麻麻蓝色小宝石的乌金扳指。
见到那枚扳指，步青云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如遭雷击，几十年来的坚定信仰在见到这枚扳指时变得摇摇欲坠，那是狰突崖一脉传说中的圣物——星命若玄扳指。在它面前，自己这枚师祖传的宗主扳指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主事的信物罢了。
江湖流言是真的了？狰突崖的本宗并没有毁于战火？
一时间各种信息充斥而来，步青云猛然间想起刚才少女提及过世的师祖时称了一句“越师哥”，不可能，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师祖过世时已年届八旬，推算下来他在狰突崖本宗学艺时的师父魏北岳怕早已经不在人世了，怎么会凭空冒出来这么个娇滴滴，水灵灵，不过二十岁的小师叔祖来。
李若岚的这一点可疑叫方寸已乱的步青云心神复归清明。
“你胡说！”步青云语气笃定，“为什么要冒充我狰突崖的人。”
李若岚回头道：“冒充？你还真是井底之蛙呀！”
李若岚说完又转回头望着雨帘，良久才又开口说：“三个月前，夏至的前三日，文星魁钺殒落星空，那夜老头子与我席地对坐在狰突崖的星空下饮茶，他颇有些伤感，对我说：‘你那未见过面的师哥——越南枝的时代过去了。’
我说：‘过去便过去了，谁的时代不是要过去的？’
老头子很感伤地说：‘南枝当年十八九岁正是人生最好的时光，便和你现在相仿，他艺业未成便被逐出师门，独自下了狰突崖，他以为我洞察天机，看到了狰突崖一脉的未来将毁于狼烟战火，以为自己是狰突崖一脉整个学派延续的最后希望，他背负着一个学派兴衰，可实际上他背负的不过是……”
步青云虽然仍对少女存着疑，可还是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的话听下去，却在这关键时刻李若岚打住了话头。
她转身对着步青云，问道：“知道老头子跟我说你们师祖背负着的是什么吗？”
步青云懊恼与少女的谈话一直被对方控制着节奏与主动，却又心痒好奇，只能无可奈何地等着。
“还是先跟你说说狰突崖一脉的立世诫律吧！狰突崖这一脉的星象学流派立世七百余年历三朝二十六代，学派中代代有奇人，世上凤毛麟角的经天纬地人才在狰突崖却多如过江之鲫，但狰突崖立世创派的老祖师立的第一条铁律却是：静观天，不扰世。七百年来多少朝代兴亡迭替、世上战祸灾乱纷呈，狰突崖都是在它们发生之前就有卷宗记录在案了，却没有人去干扰与改变历史的进程，越南枝是狰突崖一脉的历史上第一个入世的人。”
“你是说我师祖是背叛了门规被逐下狰突崖的？”步青云并没有听过这些诫律脱口便问，问完便悔。
“他是先下山后被逐！”
“你为什么不问越南枝背负着什么使命？”少女问道。
步青云已顾不上着恼了，顺着问道：“什么使命？”
“愿意收回那句‘放肆’承认我这个年少的师叔祖了么？”
步青云哑口无言，不信吧，这少女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狰突崖一脉的秘辛。若信，这也太匪夷所思了，步青云为难了，脑中一片混乱。
李若岚不与他较真儿，轻道：“越南枝背负的只是魏北岳对星辰的一个猜想。”
“观星辰以测天下，观天下亦可测星转斗移！”
李若岚娓娓道来，这种悖逆整个星象学的言论步青云已经是第二次听到了，第一次是师祖越南枝临死时的呓语。这种牵扯到高深星象学的话再不是江湖骗子能编织出来的了，便是成了名的星象家也不敢有这种离经叛道的想法，不会有错了！
步青云有些别扭地往下跪：“师叔祖在上，弟子步青云……”
“行了，我只是入门晚，拜的师父比别人老一些罢了，被你叫的我也老了，我姓李，人多的时候你叫我若岚就可以了……”李若岚伸手制止了他下跪行礼。
步青云望向这个二十一二岁的师叔祖，不知该如何应对。
“越师哥创立的你们这一脉，说起来在学术上以观天象星野的运转规律来测算天下运势趋向，与其它星象流派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只是因为扶佐皇帝平定了天下而得飨庙堂。大家看一样的星空，并不是越师哥更高明一些。可我们狰突崖的学术宗义却不止你们知道的那一条。刚才我跟你说的魏老头儿的猜想——天下大势亦改星轨，其实并不完全是猜想。话点到为止吧，有不明白的，待你们认祖归宗时去问魏老头儿。”
李若岚歇了一会儿，伸手指向乌云密布、大雨倾盆的夜空，略带唏嘘道：“这样的天气看不到一丝星光，可乌云背后是什么，你不看也应该是清楚的。无论星象所兆还是帝国运势的变数都指向铁王堡。要不然，难道你还真是来报丧的不成？”
步青云听的哑然无语。
李若岚然后才又吩咐道：“不要暴露了我的身份，我们一起去探一探铁王堡的虚实！”
步青云点头应承，然后与李若岚转回到大厅里，叫过来陆展颜吩咐道：“展颜，这位姑娘叫李若岚，本是住在狰突崖下的辰月镇上的牧民，不幸被这伙马贼掳来这里的，如今路上不太平，你匀一匹马给李姑娘，带她随我们同去铁王堡，反正回程总是还要去一次狰突崖的，到时候顺路再送她回去，我们这一行就你一人会武功，李姑娘的安危可就交给你了。”
陆展颜望向李若岚，正好李若岚的一双俏目也正望了过来。陆展颜只觉得面红耳赤，胸中如有鹿跳，急忙应了一声，转过头便去马厩里挪移马匹货物。
却在这时，漆黑的夜空里突然窜起一道耀眼的白光，拖着长长的尾迹摇曳着直冲上天，升至中天猛然炸开，照的大厅里也亮了一亮。知铁惊鸟般弹跳了起来，身影一晃已到了门外，抬头仰望时，那白光己渐暗。不一刻，又一道白光冲天而起，这一次的白光目测近了有几十里，知铁这次看的仔细，待火光一灭便又冲了回来，眼睛瞪的老圆，冲着金鉴说道：“金叔，是铁火！”
金鉴一向沉稳镇定，听知铁说出“铁火”二字，也有些慌了，自我安慰般问道：“你没看错？”
“怎么会错，两年前我贪玩误点了铁火，被侯爷罚去面壁了三个月，吃了三个月苦头，我怎么会不长记性还能看错！”
金鉴的心往下沉，除了知铁误点那次，他生平只见过一次铁火冲天，那是十六年前少主百岁宴上混入律堂刺客那次，刺客头领武功高强趁夜逃出了铁王堡，侯爷暴怒时放的铁火。当铁门九卫齐出，追出三百里将刺客头目的首级提了回来，侯爷余怒仍未消，只身提剑出了铁域灭了百年来悬刃江湖的刺客组织——律堂。
没有出天大的事，铁王堡没人敢乱放铁火的！
金鉴心里没底了，低声道：“我不会武功回去也没用，你先回去，我明日再陪客人入铁域，不要着急，铁门九卫除了你以外，都在一针堂，出了天大的事也能应付的来！”
知铁转身便冲入了雨慕，金鉴追到门口大喊：“马，马……”
知铁的身影弹丸一射早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