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劫五（下）（1 / 2）
酒馆角落里的少年一直在专注观察着这场雨中的打斗，见陆展颜使出这一招，他的瞳孔猛地一收缩，转头望向同桌老者。
“看出名堂了？”老者问。
“击雨未碎，用上了水灵之气，这家伙是秀水城一脉的高手。”少年语气笃定。
老者瞅了瞅外面越来越暗的天色与越压越厚的乌云：“雨势渐强，借这雨势，摩鹰占不了便宜了，今天怕是没有你小知铁出手的机会了。”
知铁并不在意：“我出不出手无所谓，但他这打法也太难看了吧，秀水一脉的高手，却为了扮猪吃老虎，把自己都打的爬在了泥汤里！”
“永远是那个爬不起来的更难看！”老者看着陆展颜狼狈地从泥坑里往起爬说。
陆展颜过去再次捡起自已的剑，面朝摩鹰，站姿挺拔，如一杆去封的枪、一张开圆的弓，他眼神明亮，身上散着一股不妥协、不退让的年轻人特有的气质。
摩鹰不动声色地一挥手，酒馆中剩余的七名同伙鱼贯而出，将陆展颜围了起来，各自擎出武器，气氛凝重了起来。
一把单刀由陆展颜背后悄无声息地偷偷搠来，陆展颜猛地转身架开来刀，几名马贼都以为是雨滴打在刀面上的声音被陆展颜捕捉到了。谁都想不到在雨水中战斗，陆展颜做为秀水一脉的高手，一旦运起体内的水灵之气，那么积水雨丝都成了他感知敌人的触手与兵器，马贼们几乎没有任何胜算，但陆展颜并不敢出全力，他有他的顾忌，酒馆中那个散发着一身刀意的少年此时敌我不明，他得留着真功夫防着那名少年。
那使刀偷袭的马贼一击不中立马便退，他旁边一个光头汉子大吼一声，将手中一柄和古尔型制一样的斩马刀直劈过来，陆展颜方要应付，腰间一寒另一口簿刀已贴上了他，仓促间只有顺势急转，尽量御去刀锋之力，一溜血光还是由腰间溅起，并没能完全躲开。使斩马刀的光头在第一个同伙偷袭陆展颜时也以为是雨打钢刀的声高被敌人发现才叫那一刀无功而返的，他刚才大吼一声做势直劈只是为了掩盖第二个同伴出刀偷袭的刀声。但陆展颜受伤却是因为少年而分了心。
“他没出全力，否则这一刀伤不了他，还在故意示弱吗？”角落里的少年有些想不明白地嘟囔。
“你知道我们不是他的敌人，他自己可不知道，怕是留着余力在防范我们呢！”
“呔！”这时就听一声暴喝，一个满头小辫子的中年人带着野兽般的气息越众而出，其余六人不由垂下兵器，各自后退几步给那人腾开战斗场地，那人走近陆展颜身前一丈处，拉开弓马步，双手各持一把弯刀，缓缓拉开架式，一刀斜指苍天，一刀歪对大地，他深吸了一口气，招式爆发。
爆发的一瞬间，他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只带着锋刃的陀螺，刀刃以波浪状的锋线旋转成圈，仓促之间陆展颜对他的刀锋轨迹无迹可寻，只得被迫双手握剑取守势护住要害强封刀势，急促的“叮叮！”两声，那人一对弯刀便完成了一次完美的双斩，陆展颜虎口发麻，被那刀劲震的后退了一大步，有些后悔自已托大小瞧了对手，尚未站稳，对方又是一个完美的旋转双斩，陆展颜再次被迫强封刀势，更短促的“叮叮”两声，劈斩在重剑上的刀劲没有一丝衰减，反而借着转速更加强劲，陆展颜这次连退了两步，以便在对手有可能的第三次旋斩之时留有足够的应对余地。但是对手并没有在继续用那一招，在第二次旋斩之后毫不停歇地疾追上来。陆展颜连退的两步并没有拉开他和对手之间的距离。迎面一片雪白的刀光凝成一线突刺而来，陆展颜挥剑格挡，又一片刀光自下撩起，他回剑防护，又退一步。然后对手两刀分左右齐至……。
变化不是很繁琐的突刺、撩抹与劈斩，但是旨在抢攻，快、密集、不容陆展颜思索。
水泼不进的快刀杀的陆展颜左支右拙，频频后退。突然，漫天的刀光骤然消散，陆展颜身上的压力一下子减轻了，但他并没有敢妄动。
因为伴随着那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压力退去的是另一声清亮的弯刀出鞘声。
陆展颜这才想明白，刚才那一轮暴风骤雨般的双刀猛攻是早就算定了路线，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将自己逼到酒馆门前马贼首领——摩鹰的身前。
自己还是太年轻，战斗经验太少了！
在摩鹰躲在房檐下，陆展颜背对着他，无法借助雨水感知到他。摩鹰的拔刀声里，中年双刀客骤然收刀，转身便撤，毫不恋战，因为他清楚胜负已无悬念，这小子的生死已在首领的一念之间。
阴冷的刀尖指定在陆展颜后脑，房檐下大滴的雨珠打在刀背上飞溅开来，摩鹰呼吸平稳，握刀的手稳如磬石，冰冷的刀气一丝丝沁入陆展颜后脑激起一片寒栗。
“凝露剑”三个字蹦入陆展颜脑中，又立马被打消，酒馆角落里那二人一直未曾移动，可他们的气场完全不是这帮马贼能比的。己方又只有自已一个习武之人，不能不留后手，若在那二人面前露出真功夫，后果堪忧……。
陆展颜飞速思忖着解局的办法。
就在这时另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我也和你商量个买卖？”
开口的竟然是那个一直坐在角落里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站在了摩鹰的背后，那把一直放在桌上的短刀此时贴着摩鹰的咽喉反握在少年手中，刀没有出鞘，但摩鹰不会怀疑一个能在自己拔刀时瞬间的松懈里就毫无声息地突进到自己身后的人是可以用刀鞘杀人的高手。
“不是敌人！”陆展颜看不到身后的情景，但心里却舒了口气。
“什么买卖？”摩鹰僵硬地问。
“用你们剩下的八个人的武功，换他们这票人马！”少年说完稍缓了一缓又记起了什么似的，一指烤羊后面被绑缚了手脚的那位漂亮姑娘，“噢，忘了，那个你抢来的姑娘我也要了！”
“我要是不答应呢？”摩鹰脸上的肌肉狰狞地抽动，“这票人几乎都不会武功，你杀了我，我的兄弟们和你们拼命，大家两败俱伤！”
“我不杀你，我家少主嘱咐我这次出来不许惹祸，你若不答应，我废了你们还能站着的八人的武功便罢。”
摩鹰嘿嘿冷笑不语。
“你的规距是不留活口，我今天临时定的规距是不留武功，有什么好笑的？”
“但求公平一战？”摩鹰由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这是信不过我有废了你们武功的本领啊！”少年遗憾地说着话撤了刀，又后退了两步，“也好，那就只能遗憾今天和你没得生意做了，大家只好谁强按谁的规矩办喽！”
摩鹰也收起了刀走出了酒馆，他也很无奈，这情况下身为首领不能妥协，会影响自已在马贼中的地位。摩鹰在雨幕中与手下的马贼站成一个半圆，将半圆的开口对着陆展颜与少年的方向。
摩鹰通过刚才被挟持的过程，已经明白了若是单打独斗，自已这帮人没人会是那少年的对手，要胜只有靠阵法，剩下的八个人可以组成这个半月阵，这也是他最后和少年求公平一战的底气。
马贼们这个半月阵，平日里他们早已演练了千百遍，攻防都是一次次推演、修正后才确定的。此时昏迷与死了的三个人中使鱼刺剑与狼牙剑的二人本来就不是平日组阵之人，只有古尔在阵中的位置比较重要，如今只能换了和他使同样兵器的萨卡。所以这个半月阵的攻击力理论上讲降低了，但阵法靠的是相互协作、紧密配合，真正对敌时列阵之人只需遵从阵理，以事先演练的规则攻击或防守，无需个人过多思考应变之法。整个阵列的威力其实是列阵之人实力的倍数，萨卡也演练过无数次这个半月阵，只是没有古尔熟练罢了，换他在古尔的位置，对阵法的威力影响其实是微乎其微的。
陆展颜提剑退后，少年轻扬的眉毛分明告诉他——我一人足够了！
少年握刀走出酒馆，与陆展颜擦肩而过时低低说了一句：“你没出全力！”说完也不看陆展颜，径直走入了马贼们所列战阵的包围圈里，随意地一站，不丁不八却自在磊落，陡生睥睨，他不屑催促众马贼：“快点动手，省得大家多淋雨。”
摩鹰如临大敌，久久没找到对手的破绽来发动阵势，马贼们一个个都紧张了起来。少年等的不耐烦了，冷笑着：“你们不出手，我可出手了！”
说完他身形前冲，摩鹰见少年身形动时浑身破绽，急忙要发动攻势，但却慢了一步。少年艺高人胆大，冲前探手抓住了萨卡的斩马刀刀头，用力回扯。萨卡只觉得一股霸蛮的力道传来，少年完全是一副强夺兵器的样子，他吃了一惊，若阵势未发就被敌人夺走了兵器，那以后在弟兄们面前可是抬不起头了，想到这里，萨卡双手将内力贯入刀柄猛力往回收刀。
谁知少年却突然撒手，萨卡全没防到这一招，用老了的力气突然走空，夺回的斩马刀凌空上甩，宽厚的刀脊砸在自己额头上，身子一趔，仰天摔倒。
只此一个小变故，马贼的阵势已乱，两旁同伙见机对了一下眼神，也顾不得萨卡死活，趁此一隙，两把钢刀一正一逆绞向少年腰间，方才将陆展颜逼向摩鹰的中年那两把弯刀补上了萨卡的位缺也劈斩了过来。摩鹰冷眼看着少年如何应付这已躲无可躲的局面。
电光石火间，少年伸出刀鞘搭上右面偷袭来的那把刀刀背，借助自己刀鞘放出一股粘字诀内力，一个灵巧的转身钻过敌人的刀锋，粘字诀内力的作用下马贼的刀仿佛粘在了他的刀鞘上一样，那名马贼身不由己地顺着他的心意使刀，两把刀向左挥出封在左面偷袭者的刀路上，三刀交击，粘力再生，偷袭二人的刀都被一股冰冷古怪的内力粘在了少年的刀鞘上，此时迎面的劈斩也到了，少年顺势举刀，偷袭二人受他控制也只得不由自主地随他举刀格挡，这一来，五柄刀交击粘连在一处，少年手腕翻转，三人只觉那冰冷的古怪内力透过刀柄直往身体里钻，急忙撒手弃刀。
摩鹰趁着少年对付自已三名手下的时候，迅速计算少年的步法走势，手中的弯刀走了一个大大的弧线，少年夺刀收势时身体必然会后倾，摩鹰的刀尖就等在少年后倾时腰眼将撞过来的位置上。摩鹰算准了位置，刀尖如一条阴冷的毒蛇一样悄悄推出，少年夺刀收势身体后倾，衣衫已经触上了刀尖，摩鹰几乎都要感觉到刀尖刺入肉身那种软软的阻力了，他已经在窃笑了。
但万万没想到少年收刀后倾的身体仿佛拉开的弓弦，在衣衫触到摩鹰刀尖的时候恰恰开到了“满月”，他欲进先退，弓劲绷满而发。摩鹰想要改变静等少年自行撞上刀锋的策略送出刀锋刺入少年腰眼的心念刚动，还没实施，就见少年整个人弹丸般纵跃了出去，追向已经弃刀倒退的中年双刀客。
他后发先至，追近双刀客时做出一个和陆展颜对阵古尔时一样的动作——飞身膝击对手下颌骨。
漂亮的后翻身，清脆的骨裂声！
逆着少年由空中翻身落地的弧线轨迹，又一把势在必得的斩马刀由下撩杀而上，少年人在半空，身势已老，此时无从借力改变身姿。
斩马刀撩杀到时，少年头下脚上，向后空翻的动作只完成了一半，刀锋若斩实，少年不被斩为两段也绝对没有活命的机会。
步青云一看为自己这伙人出头的少年立马就要惨死刀下，忍不住又是一声惊呼，却见那少年在大刀斩来时闪电般伸出左掌平贴上了对方刀身，手指一曲竟然就攥住了刀头，更不可思议的是他将那柄斩马刀的刀身辦弯了。
斩马刀去势未减，少年中刀，可击中少年的已经不是刀锋，而是被掰弯的弧形刀身，没有了任何杀伤力，少年被巨刀打中提气高纵，借那巨刀击打之力斜着窜入了半空的雨幕之中……
眼慢的马贼们还以为那少年被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