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无处话凄凉（2 / 2）
“你问为什么想拜入宗门?”
“你傻啊！那里面多少仙女，万一走狗屎运娶到了，那还不从此咸鱼翻身走上人生巅峰不是梦啊！”
“还有”
“你现在是跟一个弑父的畜生在一起，会不会觉得害怕?”少年似乎不在意李笑年的答案，抬头看向星空，眼神孤独且无奈。
那时李笑年没有安慰他，只是坐在他旁边陪他喝酒，一杯接一杯，直到两人不省人事。
分别之时，李笑年告诉他，自己要去郧阳附近。问他要不要顺便去看一下伯母再帮他捎几句话，报个平安。
许青山犹豫了很久很久，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轻声说：“不用了，我还是让她觉得我死外面的好，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她。”李笑年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在转身之际轻声道：“青山，别死了！”少年好像听到了，又好像没听到，只是伸出右手使劲的挥了挥。
李笑年走出小镇回头望去，接近黄昏小镇中炊烟渺渺，燥热的空气和聒噪的蝉鸣一起点缀着这座小镇里面生活着的一些人或许这辈子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但是这都不妨碍他们的生活，不过此处生此处死罢了。
李笑年收回目光大步走在官道上，不一会儿便到了城外的马市买了匹河曲马向着郧阳前行。
大约五天的行程之后，在第六天的夜半时分，穿过了一处山林的李笑年，终于到了许青山生活过的郧阳。他找了个还未打样的客栈住下，每天白天李笑年都会去市井中暗暗打听许青山母亲的消息，晚上再返回客栈休息。
掌柜的看李笑年的作风言谈便打心眼里地喜欢这个外乡来地少年，晚上闲着无事的时候常喊着李笑年陪他喝酒，这一来一去这二人便熟了。
有一次李笑年晚上回来的时候掌柜拉着一起吃晚饭，掌柜兴致一上来李笑年推辞都推辞不了，便只能落座其中。
不过在落座后发现掌柜的东聊一句西聊一句，想打探打探自己的底子，之后掌柜又“随口”提及自己朋友有个女儿，李笑年哑然失笑。
好嘛，这是做媒来了。但那也没辙，只能装傻不是。
李笑年不经意地透露自己是来找一个远房亲戚的，因为爷爷那辈有恩于自家，但之后因为兵荒马乱，失了联系。
前不久家中得到的消息，说是这家人逃难过后在郧阳定了居，但由于自家现在树大招风，怕给他们家带去灾厄，便派自己这个嫡孙暗自打探，找到了人便暗地里报恩便是。
知晓世态炎凉的掌柜听了深以为然，于是抿了口黄酒问道：“小兄弟如今找到了没有?可需要老夫帮忙找找看?虽说我这客栈小，但是这点人脉还是有的，在郧阳我想找个土生土长的人还是很容易找得到的。”
李笑年点点头说：“找是找到了，但是那家前些年也算家破人亡，如今却只剩下个我本该叫姨母的妇人了。”
掌柜疑惑道：“要我说这家破人亡的事这两年还真不少，但是这郧阳里，一家几口只剩下个妇人的倒是只有一个，小兄弟说的莫不是城东那头的许家?”
李笑年夹菜的手顿了顿，轻轻点了点头。
掌柜得到回答后，摇摇头叹了口气，随后说道：“可苦了青山那孩子了，其实论辈分他还要管我叫一声堂叔嘞，但出这档子事儿老夫虽然感到有些意料但如今细细想来也在情理之中的。”
“哦？”李笑年的脸上不动声色，但身体却微微向前倾，问道：“这里面有什么秘辛不成?”
老掌柜本想挤出个笑脸，但是过了半天还是笑不出来，于是涩声道：“哎，哪来什么秘辛，就是赌字害人！青山他爹滥赌，自己又不思进取，一个男人不去谋生路，靠一个妇人跟一个孩子养活。最后还借了高利贷，还不起，想把清婉卖到窑子里去，把青山卖去别人家当家奴，这种人活着也是丢了祖宗的颜面，死了活该！就是可惜了青山这小子，从小就懂事，勤劳孝敬，可惜摊上了这么个畜生爹，这是算是造了哪门子孽！”
李笑年闻之摇了摇头，说道：“早知道掌柜的是那家的亲戚我就早些说这事了，害我这几天在镇上瞎转悠，既然这样那以后就麻烦您多多照顾一下她家，我这里有一百两银子就当作我放在掌柜的这里的，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我信得过掌柜的为人。以后日子里麻烦掌柜用这些钱救济一下我姨母，但是切记不要提起我，我这几天也了解了姨母的性子，看似柔弱实则刚烈得很，我也不想让姨母为难。
在这一百两里面有二十两是您的，当作保管费，若是不够麻烦掌柜的帮我先垫一下，等我下次再来的时候给您补上，这次出门也是临时被爷爷叫过来的，没带够银钱。”
随后李笑年便把一百两银子放在桌上。
掌柜一开始面露难色，但听到李笑年都说到这份上了也就罢了，对着李笑年正色道：“这一百两我分文不会动，你也不必多说，这本就是举手之劳罢了。我哪能拿这昧着良心的钱，可是会遭天谴的。”
李笑年笑着点了点头，举起酒杯对着掌柜说道：“掌柜高洁，这杯酒敬您为人正直。”
掌柜摇了摇头笑骂道：“小兔崽子还敢笑话我，看你和青山年纪也相差不大，若不嫌弃就喊我一声孟叔。”
李笑年应了一声，笑着说道：“孟叔！”
于是这一老一小开始你一杯我一杯，不知不觉月上柳梢。
此时，许青山的母亲张清婉带着一堆祭品走到了自家屋后的山林中，那里有一个矮矮的坟头，是个衣冠冢。
张清婉把祭品都摆放好上了三炷香，嘴里念念有词，缓缓说道：“许硕，今天是你的忌日，青山那孩子也离家两年了，这两年来我朝思暮想，希望我一开门就能看到青山站在门口，傻乎乎地喊我一声娘亲。你做的缺德事多了去了，我都没有说什么，只是失望你从来没把我们娘俩放在心上。”
“今天带的东西和去年一样，只是让你在下面保佑咱们儿子能够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在外面不用在受冻挨饿，不受外人欺负。今天我到娘娘庙里求过娘娘了，娘娘说你本是要投胎当个畜生的，但念在我心诚，你呢今世也得了报应，所以只要你以后肯保佑咱们儿子，让他在外边好过些，娘娘就等我死了之后再让你投个好胎。”
今日明月夜，身前短松冈。
夜色里，月光下。
一位失去孩子和丈夫的妇女跪坐在坟前，幽幽地说着，连树叶和微风都轻轻地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