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医术建功 盐道余震(一)(2 / 2)
黛玉本是略显清冷的面相,此刻却满眼关切,越是如此反差却越能让人感觉亲近。秦可卿便低若蚁蝇道:
“妹妹不必担心,太医说了无大碍,原是心里烦闷,多出来走走便好了。”
黛玉也知她因何心烦,又见不得她此番面色苍白如纸,便想了想拉近了身形关心的道:
“秦姐姐莫怪妹妹交浅言深,再多心事也当压下些,身子最是重要,难道要让家中父母也跟着劳心伤神不成?
姐姐年轻倒是能挺得一时,若老人家得知姐姐如此,又该如何?
便是为了二老,也该珍重些。姐姐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心知黛玉所说二老自然是秦邦业老两口,秦可卿美目微红轻拉过黛玉的手抽噎着道:
“没想到妹妹是个菩萨似的好人儿,姐姐自知时日无多,唯一挂念的便是家人。
父亲为人方正,弟弟尚且年幼,若当真有那不忍言之日,无论他人如何议论,只愿妹妹替姐姐转圜一二,只言是姐姐身染恶疾便好。
若父亲当真与这国公府做过一场,后果实在难料。姐姐在此求过妹妹了。”
因得众人都在,已有目光向这边看来,秦可卿便只深深低下头一拜,却让黛玉也泪流满面。
众女则好奇的看着两人,不知是何缘由。黛玉忙轻声道:
“姐姐放宽心,妹妹知晓了,必不负所托。”
两人不想引人注目,便忙用帕子掩了泪水,黛玉却仍心有不忍,想到一法便下定决心宽慰道:
“姐姐既信得过,那妹妹便直说了。如今东边的事情妹妹也略有耳闻,
珍大老爷既然病重,姐姐不妨寻一道观为大老爷上香祈福,待大老爷病全好了再回府也不迟,如此也清静些,正好趁此机会好生养病。日后再寻他法。”
秦可卿刚刚也是心存死志,便即动情托付。毕竟好些事情因身份使然,即便是亲近的王熙凤也不好开口,
如今听得此言又如何不知自己和贾珍的事情早就满府传开,不免又羞又恼双颊泛红,想了想咬咬牙道:
“如今既已如此,姐姐便依妹妹之言,为了父亲和幼弟,姐姐便也试上一试。可若如此,今后又当如何?”
毕竟躲过一时,却躲不过一世。
黛玉有些后悔让贾瑞治好贾珍了,若由着他去了,这可怜的少妇又何至于心存死志郁郁至此。
可当时并不知那东府大老爷竟如此龌龊之极,如今这般自己多少有些责任,心情复杂难明又不能直说,便开口道:
“你我皆为后宅女子,又如何有那般心计。”
正皱眉间,脑海里却突然出现了一个淡雅自信的形象,若是此人,想来必会有办法。于是舒展秀眉轻拍了拍一直紧握着的手道:
“姐姐莫慌,妹妹识得一人,虽其地位不显却颇有急智,观此人行事也不似伪善之流。若托他想想办法,许能让姐姐渡过此难。”
秦可卿虽眼里泛出希冀,却不想这丑事再传的更广,便问道:
“此人是何人,当真信得过吗?”
黛玉知她所虑便道:
“姐姐莫多心,此人曾也去过宁府,应是了解一些事件原委的。
且此人乃父亲亲传弟子,虽为贾家旁枝却轻易不来府上,重要的是此人言语间对东府的事情也颇多厌恶。想来必能相助于姐姐。”
黛玉对贾瑞的信任多来自于父亲,若此人品行不端,父亲绝不会收他为弟子。又看秦可卿听到是贾家人重又皱起娇眉,便又劝道:
“到时姐姐可与我同去,我二人蒙了面纱再试探他一番,若有不妥再另寻他法,毕竟此等事情能托付者本就不多。
若非为救姐姐一命,黛玉也不愿轻易知会旁人。姐姐莫要误会妹妹用心才是。”
说到此,以秦可卿优柔寡断的性子也不勉下定了决心,又万分感动。这妹妹虽是初见,却愿为自己多番筹谋,嫁入贾府后常年冷寂的内心此刻也温暖起来。
两人心有定计便不再谈论此事,一番闲聊姐妹更加情深,直道是前世的缘分才能此刻相遇,一番交心不提。
贾瑞完全不知自己的‘玉姐姐’给自己安排了如此艰巨的任务,此时他只全心专注于眼前的手术上。
赶走了满眼好奇非要旁观的郡主大人,拿出定做好的一套手术装备,又吩咐了一个看着稳重的婆子在旁侍奉。全套消毒手续做完,开始了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的开颅手术。
贾瑞的脸色很凝重,若碎骨伤了脑干,或是出了意外,轻则痴傻,重则植物人。这是自己为数不多没有太多把握的手术之一。
轻轻掀开太医包扎好的伤口,一番仔细观察稍稍松了口气,还好病人非身强力撞之人,虽有些许碎骨却并未刺破最后一层护膜,血淋淋的口子看着虽唬人实则并无大碍。
贾瑞也不敢太放松心神,这是他医者的习惯,不到最后手术完成那一刻,自己便是机器人。
虽是个不大的手术,却也折腾了两个多时辰。当满身臭汗的贾瑞打开房门,急的快跳脚的刘漺第一个冲到他身前目光炯炯的问道:
“如何?真治好了?”
贾瑞却不理他,转头对轮椅上一脸担忧的杨正朝说道:
“碎骨已尽数取出,并未伤及脑干,夫人一个时辰后就能醒来。后续是否仍会感染还需多多查看。
我留一些药,杨大人且按方抓药,若无意外三月内便可痊愈。但额上头骨已碎,孔洞仍会存在,杨大人需尽心照料万不可再伤及此处。
至于夫人心存死志乃是心病,就恕贾某无能为力了。”
他是不太看得惯封建礼教对女子的约束的,对待香儿也只当是妹妹一般,因此对这杨正朝便埋怨大过了同情。
虽看出他的腿是膝盖碎裂,若有铬钼合金做出人造骨盖,做个手术也能好,但一来材料不可能有,二来自己也没那么烂好人。
吩咐完后不理叽叽喳喳的刘漺,写了方子见过了知府杨少椧便出得杨府。
上马后却不见那小美女出来,轻摇了摇头也不等她打马而回。
见过了杨少椧,得知赵氏父子已然审理完结,明日一早便会启程,由百名兵丁押运回京,刘漺暗自庆幸自己没来晚。
便不动声色告辞,出得门来却只见一马,当即气不打一处来,从小到大谁敢这么不把自己当回事儿,哪个不是恭敬有礼照顾有佳,
这可恶的贾瑞先是哄骗自己,又在林府讽刺挖苦,接着来了杨府不理自己还倒罢了,如今竟敢扔下自己独自走了,明明是一起来的。
有才了不起啊!有才就可以这么目中无人?不行,必要寻个机会给他好看!捏了捏白晳的小拳头,刘漺暗暗下定决心。
入夜,荣国府荣禧堂。
送走了小太监,贾政看着手里的信眉头紧锁起来。信是大女儿贾元春秘密托人送来的,只有两句话:
父启知:
听闻宁府事发,皇上震怒皇后心惊,不日将有旨意下达,望父亲早做决断,事不可为当断则断。
意思是东府贾珍被儿子下毒的事情宫里已经知道了,雍帝大怒,皇后也震惊不已,定会有处置下来,让贾政早早与东边分割所有关系,不要到时受到牵连。
堂堂国公府出了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丢的不光是国公府的脸,更是皇帝的脸,难道国朝册封的当朝一品国公府,承袭爵位的后人竟只是如此品性。
这是在说我刘氏先皇有眼无珠,还是在说皇家的宗人府教令不端?!这不是在骂皇上昏庸吗。不怒才怪。
至于会如何处置,雍帝倒也没有太过冲动,毕竟一门两国公军中的底蕴不容小觑,处置太过不利于当前自身布局,放任不管却又令皇家威严扫地,如何处置这个度雍帝需好好把握,这也是旨意迟迟没有下发的原因。
贾元春是杨皇后女官,自然第一时间得知了此事,心急之下忙吩咐了信得过的小太监趁夜冒死钻狗洞送出密信。
她却不知这一切动作都在杨皇后的预料之中,身为一国皇后,若不能时时为皇帝分忧,就不可能多年来稳居此位了。既然不能处置太过,便可将两府分开。
即便陛下夺了宁国府爵位,,贾家还有荣国府,证据确凿下就算有个别武勋反对,只要荣国府不动作,大家便知道事情原委,对皇帝的怨言也就少了很多。
毕竟,世代继承下来的国公府,关系盘根错节,四王八公向来同气连枝,若今日倒的是宁国府,难保它日不会轮到自己,感同身受是人之常情。
又恰逢雍帝暗中笼络京营兵权之时,一个不慎便会前功尽弃朝局动荡。此时还不到快刀斩乱麻之时。
荣庆堂上,贾母看完信,沉吟了好一会儿,才无奈的长叹一声道:
“便如元丫头所说行事吧,明日一早请来各房族老,写了文书将两家彻底分了。
你再派人去将信送去玄真观他敬老爷处,别因此事令两家生了嫌隙。”
贾母人老成精,皇宫的信哪是那么容易送得出来的。
本以为第一时间处置了贾蓉,安定了东府,皇帝会念着老一辈的情分睁一眼闭一眼高抬贵手,但信即能送过来,便该是上面决心要处理的意思。
东西两府百年兄弟情谊,又哪里有那么简单就能分割清楚的。
宫里要的也不过是一个态度,况且东府出了这种事也是其自做自受,怨不得旁人。
只看在老一辈的面子上,若真被抄家流放了便照顾一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