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2 / 2)
他接过,打量了两眼,眸色骤然沉了下去,似乎了然其中不同寻常之处,读了好一会儿才凝眉抬起头。
“这是从未央宫寻来的,舒昭仪的遗物。”她道。
“她所言之事,真是奇异极了,”半晌,姜漓神色有几分惊诧:“起初看上去像是一派胡言,可其中有些器具用度,乃至礼仪规矩我都曾于外邦或古书中有所见闻,只是全然没有其上写的那般完整详尽。”
她点了点头,问道:“你从前可曾察觉,舒昭仪此人属实有些怪。”
“她来历绝不简单,当时我也曾暗中查过,只是毫无消息,此人的出现,就像凭空而来一般。”
说完,两个人都不做声,视线齐齐落在那册子上。
“此事我会慎重考虑,若能有施行之法,必将大利民生,”他神情凝重,将册子收入袖口,声音顿了一下,将宴涟漪揽入臂弯,温声道:“涟儿既然来了,陪我用完晚膳再走可好?”
“在这儿?”她愣了一下,并未推拒,扬起笑来:“托你的面子,我要有口福了。”
他正要起身,不远处那摔落在地面上的折子却异样的硌眼,他走上前将其捡起,又回眸望着宴涟漪的面容。
他沉默了片刻,眼神中似乎有些无措,声音压的低:“我今日脾气不大好,令你受惊了。”
“无妨,”宴涟漪不解他为何连此等都小事反复与她致歉。
犹豫了一下,试探道:“子煜,你若是有什么不悦之事,可否与我言说?”
知晓自己犯了妄议朝政的规矩,绛唇微微抿着,烛光涂抹其上,嫣如丹果。
少顷,他轻轻叹息了一声:“流年不利,北边起了寒潮,许多百姓流离失所。”
他并非介意宴涟漪插手朝政,只是不愿将时局的艰辛告知她听,似乎民生困苦,亦有他的一份失职。
“人口迁移,乃至户籍管理都是一项大工程,除此之外,开仓赈济更为艰难,朝中官员腐败,批下去的银子粮食层层苛减,到流民手中几乎所剩无几,可若要将其黑暗之处连根拔起,恐怕又要牵一发而动全身。”
“更有甚者,说我残忍暴戾,为了夺权手段不正,触犯了天意,”他轻笑了一声,不屑道:“钦天监劝我祭祀祈福的折子不知上了多少本,这种虚妄之谈,我看见就心烦。”
“子煜,这并不是你的错。”
她站起身来,徐徐走向他,直到二人之间不过半步的间隙,才仰起头来。
“你即位以来,推行新政,清除弊病,百姓都看在眼里,哪怕是我在东郊那段日子,也鲜少听见怨言。”
凝视着宴涟漪眼中闪动的清澈的光,心头似乎有些松动,身子微微压低,将她罩在怀中。
“我知道。”
他声音有些含糊,“可我若充耳不闻,不知多少家庭要挨饿受冻流落街头,最终闹到妻离子散,无家可归。”
“或许因我曾受过此等心情,如今……做不到置之不理。”
他的头抵在宴涟漪肩窝,男子高大的身形几乎遮挡了所有光线,他身上带着体温的清冽气息隔着宽大的衣袍,丝丝缕缕涌入她鼻尖。
“朝中亦有心怀社稷,为民请命之人,你尽力而为便是。”
宴涟漪的手臂轻轻举起,随后置于他宽阔的背后,他没有多言,可她似乎能清楚地察觉到他身上压抑的沉重与疲惫。
他向来是什么都不说,自己一个人抗着辛苦的。
“这皇位似乎并不令你快乐,”良久,她轻声道:“世间各人自有命数,你无需将其当做负担。”
离经叛道的劝谏之言,难得从她口中说出,姜漓的眉眼间渐渐浮起释怀的神情,低语道:“不过在其位谋其职罢了。”
他这副故作轻松的模样,落在她眼中,却令她眼眶蓦然红了。
她深知姜漓一路走来失去了太多,命途多舛,那些人仗着身居高位,毫不留情地在他身上鞭笞下一道道伤疤。
他身上背负的苦楚,哪怕她只是回想半点,心中也像被狠狠揪住一般生疼。
他本该如她梦中所见,夺得权位之后,变成那阴鸷狠厉的角色,他亦可以同姜原一样,撒手不管放任自流,只享受那九五之尊鼎盛的权威,沉浸于幻乐之中。
可如今,他心中却依然怀着赤子之心,竭尽所能,如盛日光辉般守着这万里江山平安无虞。
他沉思了一会儿,道:“从前我总会想,为何要出生在皇家,生来便面对永无休止的斗争,为何他人总能万事顺遂,而灾厄偏偏要落在我头上。”
“不过如今我大抵明白了,”轻轻用力,将宴涟漪揽得更紧,他呼吸的热气倾洒在她脖颈间。
他的声音顿了顿,抬手拭去宴涟漪眼眶中跌落的晶莹的泪。
“这命运无常,祸福自有天意,许是那些代价,令我这些年攒了太多运气,才得以遇见你。”
他的眼眸中满是柔情,总是笼罩其中的阴霾似乎一瞬间消散开,只剩下明亮清澈的光晕,灼灼望着她。
随着他话音消散,宴涟漪心中某个柔软之处倏地化开,她伸手勾上他的脖子,仰起头道:“子煜,我会一直陪着你。”
“无论往后遇到什么,我都会与你站在一起。”
片刻后,她微微踮起脚,微凉且柔软的唇轻轻覆上来。
养心殿内熊熊燃烧的烛火亮得刺眼,明晃晃的光晕令姜漓的心跳似乎骤然暂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