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心仪之人…（2 / 2）

他将那些画卷一一展开，凝眉注视了一会儿，眼神骤然一怔，霎时冰冷似铁。

“就这些……”

他身上那股令人胆寒的狠戾气息突然迸发而出，如嗜血而暴戾的野兽，令张德膝盖窝一软，当即便跪在地上。

“皇上饶命……”

姜漓充耳不闻，只是缓缓低下头。

他一只手撑在额前，手背上青筋暴起，如喷薄欲发的火山。

少顷，张德听见姜漓喉咙里发出一阵低幽的笑声，那笑意像一把带血的刀子，阴恻恻回荡在耳边。

“敢背着朕议亲，她当真是胆大包天！”

姜漓终是忍耐不住，猛地站起身来，广袖一挥，将那画卷重重丢了下去，力气之大，竟裹挟着桌上的砚台一并落下大案，“咚”的一声，砸出惊心动魄的巨响。

即位以来，无论面对何种状况、多么下作的对手，他都从未有过这样的暴怒。

张德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吓得牙根儿都直发颤。

然而上座之人，却随着那狼豪笔落地，四分五裂，怔目望了一会儿，踉跄地倒退一步，跌坐回去。

“她为何总是骗朕？”

不知过了多久，姜漓的声音带着隐约的颤抖，低哑得像是失了力气，回荡在空旷的养心殿内。

不忍再看那破碎的笔，晦涩的黑眸中忽而浮现出隐约的泪光，似乎极力压抑着，语调哽咽了一下。

“……她是不是不要朕了。”

姜漓行冠礼的那天，下了一场很大的雪。

太庙是自先帝在位时便开始翻修的，可惜还未完工，他便驾鹤西去，位列其中。

太极门前，宴涟漪将马车窗上的帘子掀开些，看着远处拥挤的车水马龙，眉梢轻轻扬了扬。

“这雪花像棉絮一般。”她将手伸出窗外，置了一会儿，收回来时，红彤彤的手心多了一团绒毛似的雪花。

“姐姐当心着凉，”郑佳将汤婆子往她怀里塞，宴涟漪却趁机将手中快融化的雪抹在她伸过来的手背上，一脸狡黠的笑意，得意洋洋望着她。

“出宫这些日子，姐姐怎么越活越倒退了，幼稚的很！”

郑佳思索片刻，又由衷感慨道：“这样也好极了，不像从前闷在那深宫里，人都没生气了。”

“你这坏女人，可是在骂我老？”

宴涟漪假意嗔怪地推她，又做作地翘着小手指抚上眼尾，水灵灵的眼睛眨巴了两下：“本宫脸上都要长皱纹了。”

“姐姐你最年轻了，”郑佳无奈笑了笑，“谁不知道，淑贵妃这京城里，是一等一的貌美！”

那声“淑贵妃”似乎将她的思绪短暂地拉回了现实。

顺着太极门敞开的缝隙，看见皇宫内熟悉的一草一木，唇边的笑意稍淡了些，还未说话，便听见一声马儿嘶鸣，马车随即缓缓停了下来。

她二人身份尊贵，立刻有太监上前，引着她们上了轿辇，往太庙处去。

宴涟漪步履端庄，眼神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的变化。

冬季的皇宫内虽沉闷，却并不显得萧索，沿路各色梅花接连绽放，枝叶漫出略低的宫墙，混着漫天蒲公英般飘扬的雪，纷飞如雨。

远远可见新修缮的太庙，黄琉璃瓦重檐序殿顶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夺目的金色光芒，天花板与廊柱都贴了赤金花，豪华非凡。

姜漓即位后便大兴土木，扩建太庙，将彧国牌位迁于此处，起初是遭了些非议的。

时局已逐渐稳定，他治理朝政勤勉又颇有手段，令原本萧条的民生迅速丰饶起来，军队壮大，百姓日子安稳，自然也大加称赞起来。

说到底，他们并不在乎坐在这皇位上的人究竟是何种身份，以何种手段夺得的权位——只要能令他们吃的上饱饭，便称得上是一位明君。

宴涟漪忽然不由自主地扭头，往凤栖宫那边望去。

隐约可见，东边的山坡上一大片土地像是刚被翻过，还未修建种植，在这样一片雄伟繁盛之中，显得有些突兀。

“那边怎有块空地？”她微微抿唇，不经意似的问道。

引路的太监满脸堆笑，立刻答道：“是皇上有令，将山坡上种满垂丝海棠。”

闻言，宴涟漪神色有些怅然，立刻缄默下来。

太监并未察觉出来她的变化，依旧谄媚道：“娘娘春日里再来看，这漫山遍野开花，定是皇宫内一番好景致！”

“姐姐，”郑佳及时接过了话茬：“这儿风大，我们快些进去吧。”

太监讨宠的话被打断，脸色十分不悦，无奈下领着她们下了轿子，往太庙方向走去。

太庙垣墙外满布古柏，宴涟漪踏入其中，便被这森严肃穆之感所震慑，可绕过戟门入了庭院，却被满眼的花团锦簇惊了一跳。

能受邀赴礼的世家贵女都是父兄在朝中有脸面的，许多好容易求得同意前来，衣衫虽大多端庄稳重，可细节之处却显然是下了不少心思，牟足了劲儿要趁此机会令新帝眼前一亮，金饰珠钗的光晕在雪地的衬托下十分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