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洗清冤屈(2 / 2)
当年这个父亲一手扶持上皇位的男人,巧言令色说对她好的男人,在此至尊之位上不过短短的几年,却变得如此面目全非。
所谓帝王的嘴脸,不过如此。
“呵,恩赐?”一股难以言喻的自嘲。
宴涟漪迈步上前,径直走到了金銮殿正前方,缓缓跪下行礼。
姜原一言不发,满殿噤若寒蝉,没有人敢拦她。
“皇上难道忘了,臣妾的曾祖父是太祖屡次亲自登门拜访所请,为太祖建功立业谋划的功臣?
在您还是皇子时,臣妾父亲举全族之力,舌战群儒、力排众议,拥戴皇上登基。
北境失守,是叔父征战沙场,率五千兵马以命相搏,身中数剑,为皇上接连收复几座城池。
南方洪涝,亦是父亲不分昼夜派兵遣将,整建沟渠,剿灭山匪,大开私库赈济流民,方保无数百姓免于流离失所的苦厄。”
目光从姜原脸上挪开,落在被族人鲜血染红的白玉地面上,忽的惨然一笑。
“宴家自开国以来,便是满门忠烈,无愧于姜国,无愧于皇上!如今父亲蒙受冤屈,皇上究竟为何,不愿查明真相,以荒谬的恩赐来搪塞臣妾之口?”
话音落下,犹如万千重钧压在每个人心上,满殿内鸦雀无声。
姜漓不慌不急,走出人群,随宴涟漪一并跪在地上,沉声道:“微臣请求皇上彻查宴家一案。”
“贵妃所求,甚合情理,臣附仪!”紧接着,为首的尚书令也随之走出来,跪下叩首。
“臣附议!”
先是寥寥几句,紧接着便连成一片。
姜原浑身止不住打着冷颤,眼睁睁望着文武百官鱼贯跪下,为宴家求情,就连零星几个站立的他的心腹大臣,都迫于人群的威压,不得不双腿酸软跪于其中。
“都反了!”
一阵战栗,似乎是灵魂深处最恐惧的颤抖。他怒不可遏,大喊道:“宴家反了,你们也都反了!”
僵持之际,忽然门外传来了喧闹之声,如涌上礁石的海浪,细碎传入耳畔。
他听见有人喊:“宴丞相回来了!”
又有人喊:“东凌国使臣罗森请求面见圣上!”
下一秒,他浑身所有的力气都仿佛被抽空,姜原倒退两步,跌坐回龙椅上,心中最后一丝挣扎的渴望溃不成军,恐惧几乎将他吞没,将他掩埋在这皇位上。
宴丞相急匆匆回京,换了朝服,但浑身上下全然是一路风尘仆仆的气息。
他依旧安稳镇定,迈步上前,走到宴涟漪身边,朝姜原微微一拜。
“皇上,这些年臣忠心不二,绝无谋逆之心。”
宴丞相说着,不慌不忙从怀中掏了一下,展开手帕中玉制的印玺。
“臣一直将私印带在身边,留在宴府的那枚,不过是障眼之法。皇上若是仍有疑虑,那信件上所盖之印一验便知。”他走上前,将印玺交在御前的小福子手中。
罗森辩解找补:“臣同宴丞相从未有过交集,信中所言的日期,臣正在东凌国边境为我朝皇帝征战,随臣一同来的使臣都可以替臣作证,还望皇上还臣一个清白,臣也好向我东凌国皇帝有所交代,不耽搁我两国邦交。”
姜原眼神追随着小福子手中的印玺和信件,在小福子脸色犯难的一瞬间,便知晓一切全无转圜之地。
“爱卿……是朕错怪你了。”
他低下头,剧烈的头痛使他浑身肌肉紧绷,一阵猛烈的咳嗽令他五脏六腑震动不止。
姜原从袖口中抽出一颗深红色的丹药吞入口中,却还是没有任何缓解,于是他又吃了一颗。
“朕受奸人所惑,让宴家蒙冤。”身上的疼痛缓和了许多,可说出口的每一字都像是尖刀在他血淋淋的伤口上来回滑动。
“宴氏族人全部释放,恢复官职,赐金银抚恤。”
宴丞并未再纠缠,跪下面无表情道:“谢皇上隆恩。”
姜原又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掏出手帕去捂,一阵天旋地转后,惊人地发觉那手帕上赫然几点鲜血淋漓。
“退朝,退朝!”
姜原走后,朝堂上众人才陆陆续续从这一场无声的战役中回过神来。
无论是虚情还是假意,皆纷纷围上前,对宴丞嘘寒问暖。
父亲愈发斑白的鬓角,一种失而复得的安稳的情绪重新填补了心中每个角落,宴涟漪鼻尖一酸,眼眶蓦然红了。
“快回去吧,”宴丞带着笑意的声洒落在她耳畔,他抬手轻轻在她头上拍了拍,“多大的人了,还整日哭哭啼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