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祈雨（2 / 2）

郑美人饮了口玥彤递过来的热茶，说道：“听闻娘娘担心嫔妾身体，嫔妾便来给娘娘瞧瞧。”

“你刚才犯了眩晕之症，太医说是为何？”宴涟漪蹙着眉，忧心问道。

“无妨，太医说只是舟车劳顿的正常之像罢了。”

郑美人沉默了片刻，又说道：“嫔妾自己知道，这些时日嫔妾饮食都少，实在太饿，才晕了过去。”

宴涟漪惊讶地瞪大眼睛，郑美人便先一步说道：“不怕娘娘笑话，嫔妾这样做，只是为了……与她更像些。”

能让姜原痴迷如狂，必然是与先皇后有几分挂钩。

“郑美人，你糊涂啊，”宴涟漪心疼万分，劝她道：“一生复能几，倏如流电惊，为此折损了自己的身子，又是何必呢？”

郑美人眼眶有几分湿润：“嫔妾无用，不能为娘娘做些什么，只是想着，若有幸怀上皇子，便过继到娘娘的膝下，报答娘娘恩情。”

此言一出，宴涟漪更是惊讶不已，姜原的子嗣本就稀薄，如今郑美人好容易调养好了身子，却愿意拱手相让，实在令人唏嘘。

她又生气又心疼，眼眸中也不自主湿润了起来，忙说道：“你这是做什么！本宫何时说想要皇子了，就算你有了皇子，自然也是养在自己宫里，切莫再做出这等蠢事来！”

“娘娘教诲的是，”沉默了许久，郑美人左右打量了一下四周，继而降低音量道：“不过这几日嫔妾发现，皇上他、他似乎……”

她涨红了脸，憋了半天，终于说道：“皇上…雄风似乎…不行了…。”

“什么？”几人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妄议天子本是大忌，但耳边都是马车轮子轰隆隆作响的声音，这只言片语转瞬被埋没下去。

郑美人声音又放低了些，说道：“娘娘有所不知，皇上整日忙于朝政，自得了天花以后，在那方面一直力不从心，从前是吃丹药来辅助，如今愈发严重，连丹药都不太奏效了。”

怔了一下，宴涟漪感觉始终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开始松动，连呼吸都如释负重。

“皇上从哪儿寻来的丹药？”她的眉头又不自主拧起来，问道。

追求长生不老、精力充沛一事，不问朝代，一向是天子的心病。

可史书中，却从未有过真正服用丹药而得道之人，甚至大多都是短命，那小小丹药说是延年益寿的良药，却更像是夺命的镰刀。

而姜原如今才四十的年纪，想来正是年富力强，为何短短一年后会突然暴毙？他的死与这丹药又是否有关？

郑美人也迷茫地摇了摇头。

“这样也好，”宴涟漪释怀一笑，又郑重其事向郑美人说道：“莫再对自己如此苛刻了，趁本宫还能护你，若不愿承宠，以后推拒了便是。”

郑美人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

其实这点牺牲，对她而言算不上什么。

如今李梦瑶不仅得宠，还收养了五皇子，她若不争宠，一直活在宴涟漪的羽翼之下，何尝不令人惭愧？

许久，郑美人说道：“娘娘好意，嫔妾心领了，其余之事，嫔妾自有分寸。”

良久，宴涟漪才点了点头，沉重的气息在车厢内蔓延。

宴涟漪岔开了话题，几人心不在焉地胡侃了一会儿，马车便已行过甬长的山路，停在普慧寺门前。

普慧寺以石垒基，山间遍布深林，沿着中轴线排列了三座宝塔，瓦当重叠，琼楼殿宇上的檐部向上翘起，若飞举之势，顶端明珠如日月光辉，倾洒在人间。

宴涟漪他们下了马车，寺院的住持亲自前来接待了他们，左右都是森树，石径苔生，清新的空气吸入肺腑，令人神清气爽，仿若超脱凡尘。

祭天的敬拜礼仪繁琐，众人跟在姜原的身后，逐步登上祭坛，眼前祭品已焚烧升腾起袅袅烟雾，耳畔是漫天的雅乐奏鸣。

随着台阶逐级升高，底下的情形也变得模糊起来，放眼眺去，葱郁群山和纵横交错的道路一览无余，颇有种锦绣山河的意味。

姜原率先点燃了神案蜡烛，奉茶三遍，敬酌一杯酒，请神明降临。

宴涟漪亦走在前边，展开手持的卷帛，诵读钦天监写好的祭文。

随行的妃嫔和官宦皆按品级自台阶站定。

姜原人微言轻，亦混杂在其中，随着人群叩首，直到女子清凌凌的声音浮在耳边，才起身仰头望向她。

御前侍卫静鞭，雅乐顿时顿了，取而代之的是悠长的钟声，与宴涟漪沉静的诵读声糅杂在一起。

祭文很长，云烟和焚香混在在一处，自她浅色的裙摆缓缓蔓延，盘旋而上。高台之上，金光灿灿的弥勒佛捧腹大笑，却不如她半分高贵脱俗。

这一刻，仿佛她才是那天上的神祇，高高在上，怀着悲悯的姿态，俯瞰着人世间。

姜漓心脏仿佛被那绵长的钟声狠狠撞了一下，顺着她清丽的声音化开，漾起层层波澜。

佛主慈悲，普度众生，唯独不会对他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