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章·踏戎行(1 / 2)
“嗒嗒嗒……”大雾弥漫,只知是牲畜行路声。
这马蹄拨开积雪寻找来年的痕迹,火把在白日里延续光亮,稍微冷落了,寨门里残留着暗腥味。
人们口衔短筷木枚,森林试图掩盖着黑衣的气色,太阳渐渐向西,柏树与桥边散尽游士骨。
尘埃落定,顾应回忆历史上那些先辈可歌可泣的英勇事迹,思考一支队伍为什么而能战,在那些惊天动地的战斗灾史中,人应为什么而行动。
此刻,张红桥两手在胸前相合,顿首敬意。
他咨讯:“大哥何故如此仓促,甲申日出发,随行不过二千丁勇,庚寅再行,或可达四千。”
且不谈兵在精良,顾应目下居一线前阵,左右多此大头兵又有何用,对面步骑至少万人,难道还真能指望虎躯一震,敌人纳头便拜,率队投降?
眼下,只能祈祷对面十万大军根本摆不开。
即便是绞肉场也比平原作战也好,北国是有类泰华旧社会的,一般指挥官的魄力不会很强。
人们从封建文化中汲取力量,那么所坚定的理想和信念,必为封建,也就难有什么爱国情怀和使命感,不过战术上依然要重视对手。
顾应望天说:“三千越甲便可吞吴。”
须知战争虽是强调每一个人要贡献力量,但这种暴力行动,战术上向来是反直觉才能获胜。
他环顾周围白雾如云涌,目光余角瞥见一众锦绣甲士,“我们登陆西进,野外宿营,斥候警卫卫士兵不到一千五百人,那些乡勇也都很恐惧。”
但这是在形式判断下,他最终以此选择行动。
流雾百千重叠,在今天尽显祥瑞,笼罩大地目下不可见百米远,实在是有天助和人和。
顾应说情:“戎人骑兵虽成群结队在周围出没,但百骑罢了,不敢靠近,而根据情况,敌人主攻不在此,那对手估计会征发各村民夫作战。”
战法本身就有这种形式,极其残忍又无奈。
一旦民众在前,结果往往不可能反戈倒击敌酋,而为胜杀死这些老弱妇孺,也非仁者。
“阁下,吾尝闻王国富民,霸国富士,如今戎马仅存,又不取悦大夫,此亡身之道,然夏土仓府富足,盖使其难缠了。”沙普尔传音至此刻。
这话以近通俗,意思相当不客气。
彼时,千百军士如矢形趋西,三伍并肩,必定有一伍督战,九卒接踵,必定有三卒纵马索敌。
顾应意味深沉地回复说:“霜红河一带新近沦陷,戎人大抵正在设法安抚,我们长久大张旗鼓,不可改变他们注意,但必战机。”
战争只令人徒增哀叹而已。
无论现在面对多么美好的景色,都难免要接受今日健谈者,明日做枯骨的实事。
即使心中愁苦,哪怕来年秋风萧瑟,大仇已报,可回到自家庭院中,台阶爬满了苔藓,仍然是冷落,门前昔日的红袖,任凭人念也唤不回来。
“大哥,这招先发制人真行吗?”
倘若在晋州官邸有可信援军同相抗衡情报,张红桥也会接受这种轻敌冒进,身先士卒战术。
毕竟,他不是接受顾应指挥才拥有兵马,倘若战败罪过也在自己身上,这样纵然有豪壮气概,也难以在马蹄淹没野草时,心境澄明。
只是结果最坏,无非去往远道另起炉灶。
顾应忽然吐微气如缕,“人间未必无好汉,我与你共宽尺度,问长缨何时入手,缚将戎主?”
哪里有什么必胜把握,不过是坚持以主动,阻击敌人不经意的原则,希望首战告捷,树立威信,好让这些人明白,共同努力可以度过难关。
“试看众壮士,忠诚勤勉,努力待卫,足矣!”
顾应不想做什么旧日君主,也不打算要什么,一切如故,这样的话,确实对于众乡勇来说。
情义光靠言语不够,因此他早就挨家挨户拜访了板荡乡老弱,通过提前透支了商帮财款,有病给病药,没锅给铁锅,怕冷给暖炉。
对于顾应来说,他要尽量做这些以安抚人心。
不知有无用途,也非什么义务,只是换位思考,通情达理,多少体谅一下远征战士的本意。
“大哥,天气渐渐转凉,俺先去探那精美辉煌的楼宇,为顾孝义先登。”张红桥谈笑起,看向两河夹桥路,身形不由得轻快,黑云驹过队到间隙。
这里他是在称郡望,也就是孝义郡顾氏。
顾应虽是河下慕云山人,但因顾氏为北国望族,别人要抬举他时,多少会这般称呼。
只是他确非这所谓名门支脉或旁系,根据记忆中族谱所系,他家祖上来自于江表一带,因为躲避南国骚扰,才北上来晋阳道。
“可有随吾弟敢死者?倘若牺牲赔万钱!”
如今顾应是看着张红桥一马当先,只是雾影朦胧,空映双红河水,隐隐有血光浮动。
他注意到一群士兵少有追随,应该是怕他言不必行,于是手指前方水路,“苍天在上,霜红河为证,若应背誓言,受万箭穿心身死!”
然后他声音再大,也经不住队伍密密麻麻。
“沙南也在操练军队进行战备吗?”尹大目心思再深,也不过是随意快马来问。
顾应面色不见喜怒,明眸回答说:“应已对天地发誓,又托诸位大事,应不敢再这样朝三暮四,一心只想抓住戎主兵马的漏洞。”
时间就如此奔流不息,人心就这样深慎。
尹大目看着左右亲信,心思在不言中,却还是高声说:“不对,是我等把生死托付给顾兵马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