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章·原来明天没有“我”。（1 / 2）
——我，是这个世界的入侵者吗？
小时候，人要住在半新不旧的简陋土房，每一天顾应玄睁开眼睛，都得面对随时掉灰的横梁。
缘起在北国建朝二百一十九年（十一月二十二日风雨天，暮云山下顾家庄村民顾朗居内，一个男孩呱呱落地，仿佛是他为成山区农家子弟宣誓。
——最初，我对这个世界充满陌生和敬畏。
惊恐、焦躁、痛苦和迷茫，渐渐身体开始发热，心绪融入一声声：“哇哇哇～”
从很黑到很亮，顾应玄听到了一句句，哎呀……哎呀、生了，生了、男孩！男孩之类的模糊话语，然后，一个叫做阿爷的男人突如其来。
——我在哭？他们为什么都在笑？
后来，他知道了自己名为顾应玄，也有很多人可以证明他确实叫顾应玄，自已大概就是顾应玄。
有一天，母亲把他带到了庄上一棵大柏树下，让他认它做干娘，至于为何不是干爹这等问题，他没有问出，因为不想跪好被母亲抽耳光打怕了。
——佛狸？我怎么还要多认一个名字？
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三年过去了，顾应玄记了好多美好的人间故事，比如……
他心里总是有些许好奇和困惑，比如人间既然是特别美好的地方，那么这顾家庄肯定不是人间，可干娘总能讲出好故事，那她一定是到过人间。
——我要去人间，我对这里没有感情。
不过，四岁的顾应玄就要帮父母分担一些家务和农活，逐渐没有时间去找干娘听故事了。
“二哥他没有孩子，把佛狸过继给他吧，以后冬至祭祖的时候好有儿子烧纸钱。”那个他要叫做阿爷的男人，有一天神色沉重开口。
在昏黄的灯火摇曳下，土房内阿母正织新衣。
——为什么阿母不跟我说实话？他们明明说到我了？但为什么说不是我的事情？
这一天，顾应玄有一种直觉，父母已经给他指指明前进的方向，提供了一生要遵循的根本准则，他没法准确形容这种感觉，但有种被瓜分的痛苦。
这就像庄中小孩一个个着急把切好的瓜抢走。
“嘿嘿，他就是顾财东家里的三儿子吗？怎么老喜欢盯着树发呆？”树旁瘦皮人忽问。
“他是个傻瓜，别人都拿光了，他还得把地上的瓜皮捡丢去，哈哈哈，你说这瓜傻不傻，他居然还真把这棵树当娘了！”一边黄发儿不屑笑道。
“喂，刚才你瞪我干啥？”一众孩提围住了他。
顾应玄有生以来第一次打架，第一次知道打架这个概念，第一次自己上手打架，第一次败了。
他躺在地上起不来，别人说他在装死，可是他嘴里流出了好多东西，滑滑腻腻的，逢年过节时，猪身上都会流很多这种东西，然后它会变好吃。
——不行……没什么肉耶，我会很香吗？
那个叫阿爷的人，之后把顾应玄像拔草一样拎起来，第二天就把他关到了一个叫聚义堂的地方。
钱，最初是一张皱巴巴的纸，后面是一块硬邦邦的石头，但阿爷很凶很严厉，只要他一碰这些东西，拳打脚踢，样样都得受得。
可以喊痛，但那样阿爷会用棍子打他。
顾应玄怀念每天捡完粪便，砍完柴火，然后跑去找干娘听故事，听大羿射日、嫦娥奔月的神话。
有一天，他听阿爷说顾家庄不是一个膏腴之地，人如果不干活跑去练武，除非住大房子里的人，要不一顿不吃石磨那么大的馒头，人就会死。
所以，顾应玄也想有个大房子。
而且他经常做一个梦，看见有山那么大的房子，有房子那么大的馒头，有馒头那么大的太阳。
——阿母为什么要说阿爷有两个人？好奇怪呀，什么是娘亲另有其人，人？什么是人？人间里的人吗？那为什么都不去人间呢？
七岁这年，顾应玄变得不那么好奇一切了。
因为他不害怕这个世界了，也逐渐能够区分娘亲和阿母，阿姐阿姊和弟弟是什么人了。
“把幺儿送走了，女人迟早要嫁出去……我更喜欢男儿。”阿爷应该是在笑，在土房子里，他很少这样，不过他总是很可怕的，没有阿父好说话。
后面，一个姐姐来到土房子里，阿母很开心。
顾应玄正如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被打一样，不知道为什么他有这么多个人要认识。
这个姐姐很厉害，据说是什么郡里面来的，会不少东西，据说有神明告诉了她，她才明白什么时候下雨，哪块地里高粱长会得比顾应玄高。
所以，他鼓足勇气要见一见那个叫书曰的神。
很高大的姐姐笑着说：“这里没有里正，凡事全凭族长一言，而你是下民，可不能读书的……”
然后，顾应玄每天等到没有月亮的时候，可以悄悄跑到姐姐房间里，去拜拜神明，不过姐姐说神明不会讲话，她这是在朗读神明。
——为什么神也是纸做的？
顾应玄第一次觉得一张纸好厉害，只要把黑芝麻摆上去，就可以变成神明，也可以变成金钱。
神明很有用，可以年年让家里丰收，但是姐姐不喜欢丰收，因为这样要给族长交钱，这个钱也很有用，可以年年让自己不用吃土团，
待顾应玄十二岁的时候，这位姐姐二十二。
每次，姐姐看到他都不让自己吃，说什么吃土团会死人，可它是阿姆求来的，也有神明赐福的！
他为此坚决反抗，姐姐因而坚决不许，姐姐是很饿了也不会吃这种东西，自己是不饿的时候就会咬两口，没有味道，但是能填饱肚子。
不过阿母只要一出来调解，什么事都解决。
不过姐姐有时候会抱怨，阿母同情贫弱，乐于助人，但会把孩子往火坑里推。
火坑是好东西，顾应玄好冷的时候最想有个火坑，所以他不用推的，他要是看见了恨不得扑上去，可是，哪里有火坑，听说只有大房子里。
顾应玄没有进去过大房子，别人也不理他。
大家都说自己呆呆傻傻的，每天盯着一棵树，姐姐也不喜欢自己待在树下，因为会耽搁拜神。
书曰，顾应玄已经很信他了，可他根本就不管自己，不过也没什么人管自己，这些人间里的人，都不喜欢他，只有小人喜欢他，因为他很好揍。
顾应玄记得八岁时，他就差点吃土团噎死了。
因为太多人请他吃了，自己嘴巴也就这么大，那些土团子那么大，怎么可以塞那么多的。
但只有等到姐姐或者阿母来了，他才感觉会痛，肚子很痛很胀，幸亏当时有一个老爷爷路过，像宰猪一样把自已宰了，但自己居然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