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 2)
辞别所长后,马国斌拖着已经不是有点疼而是非常疼的腿向家走去,只盼着能找一张床舒舒服服地躺一会儿。十九分钟后,他的这个梦想终于实现了,只不过被志文撞的胳膊也有些疼了。进门后的马国斌,看见床就忍不住得倒下了,躺在一会儿揉揉胳膊一会儿揉揉腿,没曾想竟把自己揉得睡着了。
马国斌进入梦乡的时候,志文还在茅坑里蹲着。棚户区属于工人自己随意搭建的建筑,用现在的话说就算违章建筑,由于矿上一时无法给这么多职工解决住房,也就默许他们自己瞎盖瞎住了。其他配套的公共设施,根本就没有几样,水电工程还是矿上福利性的照顾一下,给拖线布管引过去的,至于厕所,矿上也就没有考虑这方面,棚户区的居民们更没想到集体要盖一个厕所,毕竟盖厕所是需要挖坑建造,日后还得经常有人掏粪维护。所以,棚户区的居民只要是解大手,就必须去一百米以外的小院区,那里有一个公共厕所。绕过现在的建筑工地,坡上的小院区也有一个公共厕所,可想而知大家上厕所的问题是多么地紧张。
志文跨在两侧稀喳喳的水泥板上,眼睛根本不敢往下看,看一眼坑内热闹的场景,那现在的状态就是上吐下泻了。茅房的顶棚有些失修,最左侧的瓦片已经掉落,只剩下不堪的泥土坚守着,小便池已经被男人们热情地冲刷包了浆,对面墙砖的缝隙也早已变得坑坑洼洼,砖缝间的水泥被男人们尿得几乎冲没了,大有“墙倒众人尿”的势头。
为了避开茅房内的恶臭,志文嘴里叼着烟头,试图与茅房的气味对抗。即使飞过来几只苍蝇来骚扰他,他也只能是晃晃头,不给它们落脚的机会。毕竟再过一两个月,这些苍蝇基本上都给冻死了,到时就能安安静静地蹲在茅坑上拉屎了。
蹲了不知道多久,志文早就感觉自己的两条腿有些麻了。他把手里的报纸揉了揉,毕竟弄得稍微软一点的话擦起来舒服一些。擦干净屁股志文颤颤巍巍地撑着腿站了起来,把裤子一层一层地往上兜。为了保暖,背心压着裤衩边,秋裤压着秋衣边,毛衣压着毛裤边,红裤带再这么往中间一勒紧,这裤子才算真正的穿好了。
从茅坑走出来,志文拖着两条腿慢慢地走着,脚底板像被一万只蚂蚁同时在咬。由于茅房盖在小院区的斜坡下,志文上坡的速度更是慢地像个蜗牛,偶尔有路过的熟人都问他的腿咋了,志文三字就可以回答“蹲麻了”。他从家里往茅房跑用了两分钟,从茅房回家却用了十分钟,反正志文也不着急,等着吃中午饭就行。回去的路上,他又在工地前驻足良久。此刻,志文好想能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别说其他,单论上茅房这件大事,住单元楼就是方便。
回到家里,志文看见彩凤已经在切肉丝,面盆里已经和好了面团。彩凤一扭头就被呛到了,她让志文先在门口凉快凉快,散散那浑身一股子的茅房屎味。志文被赶到门外,趴在门框上看着彩凤说:“我觉得咱必须得弄一套房子,住在单元楼里上厕所都觉得享受,万一憋得拉肚子,咱也用担心屙裤子里面啊。”
听志文说的又是屎又是尿,彩凤不高兴地让他滚远点,自己做饭呢偏偏提那些恶心的东西。志文嬉皮笑脸的钻进屋子,只把外套挂在门外,用肥皂洗了两遍手才算完事。“凤呀,需要我帮忙干点啥不?”志文嬉皮笑脸的对彩凤说。彩凤也懒得再说什么,指了指旁边快要满了的脏水桶,志文心领神会地赶紧拎出门倒了。
巷子里,正巧碰到买菜回来的付卫强,老付热情地让志文先放下水桶神秘地说:“你看见彩凤他们成绩下来了没有,和你讲,现在好多人都在走动关系调工作呢。虽然说的是按成绩排名来分配好坏单位,但是这里面的弹性太大了,那考试成绩排第一二名的肯定没人敢顶人家,但是后面一点的就有点悬了。你和彩凤还有家里都商量商量,该找关系的找找关系,该送礼的赶紧送礼,别因为这种事耽误了。”听完付卫强的话,志文觉得这既是情理之中又是意料之外,倒完脏水后赶紧回家向彩凤报告。
志文把付卫强的话转述了一遍,让本来心里就没底的彩凤多了一份担忧,俩人商量不行就托人找找关系,哪怕是花点钱也不能去以前那种鸡不拉屎鸟不下蛋的地方了。
中午,志文家虽然吃的是萝卜焖面,但是因为分配工作的事情惹的俩人犯了愁,只有小梅禧乐呵呵地端碗吃着饭,把碗里爱吃的肉丝全部挑吃完了。志文不停地给彩凤宽心,说下午去找找父亲梅海旺,看看有没有熟人能照顾照顾。由于昨天零点班志文精力消耗的太多,第一次当班长还有些不适应,所以吃过饭后便和儿子倒头就睡了,剩下发愁的彩凤一个人慢慢地洗着锅,企图用体力劳动来麻痹自己的大脑。
这一觉,志文睡得那个香呀,磨牙、放屁、打呼噜。即使这样,志文吃完晚饭,照样还迷糊。彩凤怕志文睡误了,就晃了晃熟睡中的志文。志文连媳妇说啥都不用听,凭多年经验便已猜到该上班了。他起身趿拉着皮鞋,睡眼朦胧地晃到脸盆面前洗了一把脸,冷水才完全刺醒了他,回到里屋,志文端起大茶缸咕咚咕咚地把媳妇提前泡好的茶叶水干掉,一抹嘴笑嘻嘻地走了。
志文走后,彩凤靠着梅禧躺下,回想上次安排工作的事,就觉得志文不靠谱,每次让志文帮忙干点啥事的时候,最后都得靠自己才能摆平。梅禧一天比一天大了,马上面临着上幼儿园的问题,如果俩人异地工作,以后谁来接送孩子上下学?两边老人的情况又是个这,愁的彩凤是越想越头疼,越想越崩溃,干脆起身拿过桌上的毛线,开始给小梅禧继续织毛裤。
和彩凤一样睡不着觉的还有马国斌家媳妇,中午回到家里看见自己男人躺睡觉,就觉得不太对劲,最近马国斌一系列反常的举动引起的她的怀疑。把马国斌叫醒以后,她面对面地质问着马国斌:“最近你咋这么反常呢?又是穿的干净利索,又是梳头打扮的,到底想干啥?是不是看上谁家漂亮小媳妇儿了?”马国斌被媳妇问的都懵了,赶紧翻身趿拉着拖鞋,安慰着媳妇。
“一天到晚瞎琢磨甚嘞?我这两天一直没顾上和你说。上礼拜不是和你说了闫矿长让我去办公室找他嘛,毕竟要去大楼里办事,咱穿的也不能太寒暄了,这才东拼西凑的捯饬捯饬自己,今天我一上午跑的两条腿都快断了,我刚回来歇歇脚,你这就回来了。”
“那你到底去干啥了,你半天连个屁也放不利索嘞,能不能一句话说干净了。”国斌媳妇还是对他的回答感到十分不满意,想直接把马国斌的脑子撬开好好瞧瞧。
“哎呀,闫矿长给我调动工作了,从澡堂调到了招待所啦。”
“那你咋不早说,你那个嘴紧的就像糊了层浆糊一样,和自己媳妇都不说个实话。咋?怕调工作的事飞了呢?”
“行啦行啦,我这一上午也是才办完了调令,剩下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还没有转过来新单位呢,不和你说就是怕万一办不成败兴嘞,我想等正式上班咯才和你说了。“
“闫矿长咋好好地想起来给你调动工作了,身边那么多人怎么就偏偏瞅着你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