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2 / 2)
十一月的傍晚黑的特别快。彩凤放下手里的毛衣,回屋里做上开水准备烙葱花饼。还没等舀出面来,志文带着梅禧从外面回来了。梅禧的手上多了一个风车,看来,梅禧又缠着志文买玩具了。
疯了一下午,志文和儿子都非常开心。回到家,彩凤已经做好了晚饭,一家三口吃完饭后,早早就凑在电视机前。彩凤心心念地惦记着《篱笆女人和狗》,可偏偏电视机不停地闪着雪花,晃得人实在难受。志文调了半天也没修好,只能把电视天线拉到最长,来回调试。志文最后发现用手一握就清楚,手一拿开就又开始受到干扰,还真像宋丹丹讲的,得割二斤猪肉挂到天线上。
就这样,为了能看上电视剧,志文硬生生地握了一晚上的天线。把母子俩都弄睡着了,他这才松口气准备上班。到了队里,正好志文他们班在开班前会。副队长看见志文早早来了,就开玩笑地捶了他肩膀一下,惊讶地说:“行呀,志文,啥时候和队长拉上关系的,请喝酒呀,你现在来干啥了?”
副队长的话让志文一下没反应过来,估计是队长和他说了那晚的事情,但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谦虚的向副队长请教:“只要老哥你有时间,兄弟我请假也陪你喝,诶,老哥,今天我不用上班了?”
“废话,当然得上,不过你得去二班报到了,最好是找队长问问先。”听了副队长的话,志文赶紧去找办公室找队长刘铁柱。
在队部里,刘铁柱有着自己的办公室,志文看到门没关就敲了敲门。“进来”,志文小心推门进去,显得有些放不开,但是刘铁柱却大方的让他在椅子上坐下,看了看志文新理的头发,笑着说:“你这打算是从头开始呢?哈哈,以后你就跟着二班上,我给二班的老班长先弄个黑队干,你以后多操点心,老师傅半年就要退休了,以后你就要带好二队。用你年轻人的热情来感染大家,不能像以前那个队长一样疲疲沓沓。火车开得快不快,全靠车头带,要明白自己的责任。”听了刘铁柱的训诫,志文点头表示决心。
“哦,对了,上次你那个撬棍改成空心的提议,我和供应科沟通以后先做了样品,在工作面试了试效果挺不错的,如果没有什么问题,我们就决定批量生产。”听队长说自己的想法变成了实物,志文特别高兴,暗笑以后这工具就可以叫“志文式探棒”了。随后,刘铁柱又给志文交代了一些班长应该注意的事项,以及他多年来的工作经验,算是志文上岗前的“授权仪式“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彩凤发现志文居然在躺着,惊讶地问道:“你今天咋回来这么早?不是上零点班吗?”
志文伸了一个懒腰,开玩笑说道:“地球停转了,井下全部停产啦!”彩凤踹了志文屁股一下,骂他一天天没个正形。
志文瞧了一眼还在睡觉的梅禧,正色道:“我不是调到二班了嘛,以后就跟上二班干。”听了志文的合理解释,彩凤才饶过了他。
矿工一个月怎么也得上够二十二个班,志文眼瞅着这个月已经休了三四次了,但他还是想趁儿子上幼儿园以前多陪陪他。虽然矿上也没有多少娱乐设施,但也不能让梅禧天天憋在家里呀?干脆领上儿子去后山的野地里疯去了,省得天天坐在电视机前看电视。
十圪节的后山十分漂亮,虽然已经进入了十一月份,但依旧可以看出植被的茂盛。为了扩大耕地,老百姓尽可能地利用好每一寸山坡,眼前尽是一块块梯田。农田已经被收割,黄土裸漏在山坡上,但在更远处,能看见红色的沙石,就像课本上的丹霞地貌。虽然漂亮,但志文不敢带儿子去玩,因为那里分布着大小不一的裂缝,据说是因为井下开采而造成了地面塌陷裂缝,人一旦掉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有了爸爸陪,梅禧今天撒开了野,直到太阳快落山了,才被志文拽回了家。彩凤看了一眼父子俩身上的黑灰,火就不打一处来。让进屋的父子俩先把手洗了,免得在外抓了不干净的东西染上细菌。就洗手这个问题,志文一直都觉得彩凤有洁癖,非得用肥皂把手心手背都洗上两遍才勉强过关。洗过手的梅禧一溜烟地跑到电视机跟前开电视,志文一把拽住他,把茶缸塞到儿子手里,命令他必须喝完这半缸子的水。
彩凤和着面,志文圪蹴在垃圾桶边剥着葱皮,俩人节奏掌握得很默契。彩凤将和好的面盖上盖子醒一会儿时,志文就已经把葱花切好了。志文嬉皮笑脸地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发卡,准备给彩凤别在头上。结果却把聚精会神做饭的彩凤给吓了一跳,她扭头一看,志文手里握着一个发卡。
彩凤给自己别上,穿着围裙来到镜子前照了照,五颗珍珠泛出幽幽的宝气,朴素又很大气,彩凤笑着说:“花了多少钱买的?你还有闲钱买这些东西,咱不买房子了呀?”
志文看媳妇笑了,耍着小无赖的说:“房子肯定要买呀,可我看这发卡也挺好看的,再说一个发卡钱也买不起房子,你喜欢就行了呗,到时咱俩都借点不就完了。”
彩凤娇嗔地用脚要踢志文的屁股,笑骂了一句:“你是捉糊我和你借钱了呀?滚一边去。”
梅禧以为爸爸妈妈在打架,赶紧从里屋跑了去来,望着二人说:“你们干嘛?别打架。爸爸,你别欺负妈妈。”看到儿子居然会护着娘了,志文抱起梅禧碰了一下他脑门说:“等你以后有了媳妇也护着你妈啊!”
父子闹着闹着,从厨房打闹到了,俩人嬉笑的满头大汗。不一会儿,彩凤已经把葱花饼和米汤端到小桌上了。父子二人这点眼色还是有的,赶忙下床摆好凳子,围坐在小桌前乖乖的吃饭。可能是因为今晚要以班长的身份下井,志文心里有些小激动,幻想着自己面对新同事的无数种可能。其实,说起来大家也不算是太生疏,以前队里开大会的时候综采队几个班的人也互相打过照面,只是没有聚在一起谝过。
本来志文已经在一班连续上了十天的零点,眼瞅着要调班了。这一下子调到二班,又得上零点了。彩凤晚上专门多烙了点饼,剩下的让志文上班以前啃上两块。志文觉得彩凤在家忙活一天了,就让她去歇歇,自己去收拾碗筷到外屋洗,只见他手里握着老丝瓜做成的洗碗布子,一圈一圈地把碗里的饭渣洗掉,用开水那么一烫,再用清水一冲,志文算是把碗给洗了。
这时,水桶再也装不下脏水了,志文只能擦了一把手后出门去倒。提着满满一桶废水走在巷子里,晃晃悠悠的正好碰见马国斌,他站住好奇地问志文:“老弟,今天听你们班的说,你调到采煤队二班当班长了?”志文傻呵呵的笑着点头,他拍了一下志文胳膊说:“行啊,好事也不和老哥说,闲了咱贺一贺呀。”志文爽快的答应下。他继续提着一桶脏水,倒在铁道中间,看着脏水顺着铁路慢慢地流向下游。
回到家,家志文和彩凤说:“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老马耳朵够长呀,都知道我去二班当班长的事情了。”
彩凤提着壶在脸盆里倒了点热水,看了一眼志文说:“你不废话,老马在澡堂上班,啥事儿能逃过他们的耳朵,洗完锅记得洗洗手抹点雪花膏。”
志文手放在温暖的洗脸盆里,忍不住的又洗了把脸,抽出毛巾擦干手和脸后瘫坐在椅子上。“这次给了我机会,我一定得好好干,非得干出个样来,让他们都……”志文还没说完这番豪言壮语,就被彩凤抹了一脸的雪花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