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激辩战和(2 / 2)
吴棠道:“起先没有,但昨日起,东面源源不断来了的无数匈奴铁骑,起初以为只是路过,后来竟在城北的旷野上扎下大营,停驻不走了。”
“可知他们从何而来?是谁领军?此行又有何意图?”
“起初他们经过云中时,廉郡守判断,应当是栾提东所部,至于为何突然从东线返回,有两种可能:其一,为其弟栾提南复仇;其二,奉命回龙庭。但他们并没在云中逗留而径直来到五原扎营,又恰逢你等到来,现在看来,应该还有第三种可能,就是前来迎接公主一道回龙庭。”
“他们若来迎接公主,自会派人前来通禀。”郑异道,“但为了迎接公主,而罢战撤兵,似乎有些说不通。我想知道的,是他们在东线战况究竟如何?”
吴棠道:“据探报,他们与渔阳太守公孙弘的突骑进行了一场血战,未能取胜,随即撤回。”
“千里迢迢奔袭,一战不胜就退了回来,这可不像匈奴铁骑的风格啊?必定另有原因。”郑异道。
“郑司马,关雎公主请吴将军过去,要当面问话。”一名汉军入帐禀道,正是适才郑异派到公主处请示的那名亲兵。
“竟有此事?”郑异闻言一愣,实在出乎他之所料,当即起身,领着吴棠前往公主营帐,尚未到得近前,就见穆姜从内趋步迎出,躬身道:“吴将军请入帐。”
郑异亦欲紧随其后入内,一旁的媛姜却拦住道:
“公主说了,郑司马可依旧自己便宜行事!”
饶是郑异如此博雅深谋,却始终参悟不透这个“便宜行事”究竟何意?无奈之下,只得站在帐外等候,时辰不大,吴棠便从帐内出来,急道:
“公主不愿入城居住,坚持要在此过夜。如何是好?”
郑异道:“一路同行,每日我都派人前去问候,均称‘她帐内篝火齐备,温暖如春。’故此,应当无事。”
吴棠奇道:“派人过去?不是郑司马自己亲自照料?”
“啊!”郑异顿了顿,道:“开始过去几次,后来一忙,就改派亲兵过去了。”
二人刚回到郑异营帐,就有一名度辽大营的官吏从城内骑快马赶来禀报:
“匈奴左贤王栾提东派使者前来拜见吴将军,称有要事相商。”
吴棠起身欲要告辞,郑异连忙伸手一拦,道:
“把匈奴来使带到此处来!”
吴棠立即会意,冲着那位官吏点了点头,道:“就照郑司马所说行事。”
郑异又吩咐亲兵,去把须卜河、丘林游、卫戎、甘英都请过来,并同吴棠相互引荐。
五人还没说几句话,那匈奴使者便来到了郑异大帐,见到帐内竟还有两位匈奴人,不禁一愣。
须卜河走上前,用匈奴语同他聊了几句。
那人立刻向须卜河见礼,然后昂首望向郑异等人,大声道:
“我是匈奴国左贤王栾提东的使者,专程前来协商迎接大汉关雎公主进入匈奴国境内一事!”
须卜河翻译成汉语之后,又同他交谈了片刻,然后用汉语道:
“栾提东左贤王明天早上将列队相迎,然后亲自一路护送公主回龙庭!”
吴棠道:“那就让他们明早在五原城北二十里等候,我汉军亦列队相送。”
须卜河对丘林游道:“那就有劳你与来使先回去,见到左贤王,把这边的情况告诉他,以便明早两方顺利交接。”
东方破晓,金黄的阳光虽然微弱,但会同凛凛的寒风,却足以让遍插在五原城上的那些赤红汉旗焰焰飞舞起来,远远望去,如同一团红色浓云笼罩着城头。
北城大门被轰隆隆推到两侧,一队队汉军骑兵从城内涌出,迅速在城下排成整齐阵列,刀光耀眼,在冰冷的冬季里更加显得寒气森森。
随后在繁杂的马蹄声中,不时有车驾缓缓自内而出。
吴棠立在城楼之上,挥着大手向北去的汉人们送行,虽然此行的目的是和亲,本是国与国之间的喜庆大事,但昨晚郑异的言谈话语之间,流露出的却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之情。
他极目遥望,对面的匈奴大营绵延足有数十里,颇有气势,里面毛裘甲衣的铁骑们亦早已严阵以待,他们静静的坐在马上,所列成的数个方阵如同补丁一样贴在无边无际的白雪与黑土相间的旷野之中。
这些彪悍人群脚下的黑土地,虽然一年四季多数时间都是白茫茫一片,但真正浇灌和滋润它的,却并不是这些雪水,而是鲜血。
他们世代狩猎畜牧,整日与野兽殊死相搏,同牛马角逐为生,同时也生就了近乎于野兽的残忍与无畏,以及牛马般健壮发达的肌肉与骨骼。
他们脑中没有孔孟之道的仁义礼智信,只有强者为王的暴虐与凶残。
他们骑术高超,马力便是自己的脚力,来无影去无踪,机动灵活。
他们射术精湛,呼啸一声,弓弦一松,敌人便倒在百步之外。
他们的习性与鲜卑、乌桓非常相似。
北方寒冷的天气、空旷的荒野、草原上的牛羊等家畜以及山中的飞禽走兽,决定了他们的生存方式,并铸就了他们的集体人格。
郑异的队伍打着飘扬招展的汉旗迎风向他们行去,形成了一条笔直的红色长线,如同一支箭簇射入一个盾牌似的棕黑色匈奴方阵。
前面密密麻麻的匈奴骑兵队列的正中,树着一面王旗,旗下有数名匈奴高级将领策马而立。
郑异一眼就认出居中的栾提东,因为他曾见过他的孪生兄弟栾提南,二人一模一样。
栾提东亦是一动不动,望着汉军车队,手一招,旁边的须卜河纵马跑上前来,道:
“郑司马,左贤王让我前来传话,他有两个提议,一个是要先见一下关雎公主;另一个则是,汉军进入匈奴境内的随行人员不得超过百人。”
郑异闻言,冷冷的道:“那烦劳你去转告他,这两个提议我们都不能接受。此次和亲,乃是栾提蒲奴大单于与大汉陛下议定之事,与旁人无关。”
须卜河劝道:“郑司马,栾提东是匈奴的左贤王,下任单于,如此直言相见,是否妥当,还请三思而行啊!”
郑异道:“他所言二事,断然不可接受。且照我所说,过去回复他吧!”
须卜河调转马头,策马到了栾提东面前,说了几句,但那栾提东怒目圆睁,当即手按佩刀,望向郑异,便欲放亲自马过来,而须卜河赶紧不住解劝。
甘英向前带了几步马,道:“栾提东说要是接受他的条件,就继续和亲;否则,当即斩杀汉使,重新列阵,与大汉接着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