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南中 第五十六节 愤世嫉俗(1 / 1)
午后,杨胤也确实感到好了不少,四下里也能活动活动了。
“巫神医,巫神医。”屋外传来一阵孩子略带哭丧的叫喊声,孩子一面叫喊着,一面闯了进来。
“怎么了?小芰。”小葇见孩子哭着跑进来,连忙拉过来,垂下身子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关切的询问,“是不是婶婶又复发了?”
“小葇姐姐,你快和巫大叔一起去看看吧。”小芰还是哭个不停。
“乖,好了,不哭哈,姐姐现在就去找师父,一起去看看好不好。”小葇轻声的安慰道。
“嗯嗯。”小芰哭着点了点头。
杨胤躺在床上时间实在是太长了,自己心中憋闷的慌,正好有这个机会,不如和他们一起出去去转一转,散散心。
“我也和你们出去去转转吧?躺在床上什么事情都做不了,憋闷得慌。”
小葇不能做主,求助似的看向自己师父,哥哥这么重得伤,能出去吗?
“也好,伤也好了大概,再者,到了地方后说不定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地方,也省些事。”巫大叔答应道,也确实需要多走动走动的好,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的空气,心情也能变得好些。
收拾好必须的药具和药篓,杨胤一行跟着巫神医就出发了。
“生在乱世的孩子,都是些可怜的孩子。”巫大叔右半肩挂着药篓,有些心疼的看着小芰,“你看看这孩子,小小年纪,犯了什么罪?父亲早年就被征兵争去去做苦差事,他三岁的时候,他的阿妈就带着他去寻他阿爸。家中实在要过不下去了,一家所有的来源就靠他阿爸了,而且孩子也长大了,不能连他阿爸的面都没见过。”
“可是这年头到处都在打仗,她们能到哪去找呢?找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找到,就只能回来,盼着孩子他爸能够早日打完仗回家团聚。每天啊,就在村口张望着。尤其大节日的时候,一呆就是一整天。可是娘儿俩从来不灰心,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连这梦中啊,都在想着。思念成疾,再加上他阿妈本身身体就不好,病情加重了。可他们就是愿意痴痴的等着。可老天总是喜欢捉弄人,尤其是那些本就已经命苦的人,从来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孩子他的阿爸啊,在役满的前两年就死了。村中一同去服役的人把消息瞒得死死的,就是希望时间长些,孩子他妈能思念淡化些,等到孩子大了些后啊,就有寄托了。”
“死掉的那两年,她还在村口等着,可是服役也不能服役一辈子啊,事情究竟还是瞒不住了,最终还是让她知道了,她本身身子就不好,知道这个消息后,身体更差了。”医者父母心,尤其这种人间的悲剧,更是让医者心生怜爱,“幸好这孩子懂事,经常自己上山砍柴、采药,贴补家用。有空闲了,他阿妈身体好些的时候,还会到我庐中捣药,真是一个好孩子。”
巫大叔一边说着,一边又心疼的摸了摸孩子。
“我是极恨战争的,我也恨那些当大官的,他们自己只知道整日享乐,哪里管得了普通百姓人家的死活?一个不顺心,杀人如草芥。可能一个人都不如一头猪、一只羊来的值钱。”
“蜀中曾经来过一位高官,专以杀人享乐。被他折磨的人不计其数。有人出悬赏金,你可知道有多少?”巫神医道,又自言自语的回道,“仅仅就是十两,就有人愿意献出生命,前仆后继的。那些人为的是侠义吗?或许有些好的史官会这样记载,可是他们真的了解这十两背后的原因吗?是因为这乱世中,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了,十两,一户普通人家就能挨过几年了。是啊,什么时候人命这么贱了?”
“你可能以为我就是因为小芰而发感慨,可是你去村口看一看,去岁新人已作老人,今年又添新人等,他们死了多少家人?他们或许死后连简单的十两银钱都留不下来。他家还好,还不是最惨的一户人家,还有小芰能盼着长大成人。可是你看见村口那些等待良人回来的无魂者吗?有多少只是刚刚过门?如果她们的阿郎死了,她们还有什么值得期盼的?岁岁年年花不同,年年岁岁人依旧。可是她们哪里敢想?她们等待的人,她们睡梦中能梦到的人,可能已经曝露在荒野之中。不能想,也不敢想,因为只要不去想,她们的阿郎就能回来,最起码在睡梦中,他们孕育了子女,安稳的度过一生,没有战争,简单而又幸福。”
巫大叔似乎只是抒发自己的愤懑,语言慷慨,言辞激烈,几乎要破口大骂了。容不得别人插嘴回答,似乎见到了一个新的陌生人,只是想宣泄着自己心中的愤恨。
“可是一个国家如果没有一个接着一个好男儿冲锋杀敌,终有一日会国破家亡。届时整日屈从于他族人的脚下,任人揉拧,满足侵入异族统治者的荒淫无度,惴惴不安的生活着,担心着家中的一切,担心着来日,朝不虑夕,又会有希望吗?没有国,又哪来的家啊?”杨胤也不想争辩着什么,战争从来确实是没有双赢的局面,劳民又伤财。
“依你的意思,打仗还是一件好事了?”巫大叔似乎有些不满意杨胤的回答,他自来就痛恨战争。
“巫大叔误会了。”杨胤也怕惹这样一个善良的人生气、不满,“有国方才有家,远的不说,就以梁国为例,梁武帝可以说是诚心向善了吧?军中也多是虔诚礼佛的人,可是后来如何?侯景兴乱,山河破碎。兴亡百姓皆苦。”
“萧衍?还是算了吧!”巫大叔一脸的厌恶,一点敬畏的意思也没有,“他的佛学修养再高有什么用?连自己的儿子都惨死在自己的多疑之中,你还指望他能善待自己的臣民?也只是虚有其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