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聪明人(1 / 2)
大雨之下,杏花镇显得昏暗寂寥。
老囚犯爬出洞口,站起身任由雨水冲刷着自己,抬头望向宽阔的天空,一丝久违的自由感在他心中浮现。
不过,这种情绪仅持续了一会儿。
老囚犯很清楚。
早在他杀了邻居一家之前,早在见到儿子尸体那一刻,他的生命便已经走到了终点。
活着,不是贪生,而是为了复仇。
老囚犯深吸一口气,看着周围与自己刚被关入大牢时,并没有太大差别的街道和建筑,按照提前预想好的路线,快步走入右侧的小巷。
对于找到凶手后如何复仇,他想过很多办法。
但从刚才得知凶手是杏花镇的主宰,高高在上的父母官俞鹤亭后,他便知道以前所想那些手段都行不通。
但他并未因为这个困难,就放弃或者沮丧。
比起前面十几年始终找不到凶手的情况,现在已经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铮!
老囚犯刚走出小巷,一把刀便贴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隔壁那个犯人没出来?”
张捕头手握刀柄,目露凶光的看着老囚犯。
旁边还站着几名捕快,从他们毫不意外的动作来看,显然已经在此守候多时。
没想到自己什么都还没做,就已经抓住了,老囚犯苦笑:“出来的只有我一个。”
“真遗憾。”
张捕头摇了摇头,满脸失望:“为了引他出来,我可是专门把他那边的墙破坏了。”
听到这里,老囚犯哪里还不明白。
自己以为隐藏的天衣无缝的逃洞,早在今天之前就被发现,而无尘那边之所以也被冲出了一个洞,并非砖石结构出了问题,而是被人特意的做了手脚,为的就是想要将他也引出来。
复仇还未开始,便已经结束。
一抹绝望涌现在老囚犯心间,唯一让他感到欣慰的,是无尘并没有听他的劝,跟他一起逃出来。
“真扫兴,算了,你也没用了。”
张捕头撇了撇嘴,正准备给老囚犯脖子来上一刀,就听到旁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酒,某家要酒,谁有酒,快给某家酒……”
只见街道一头,衣服上满是黑色血污的越不通,正踉踉跄跄的朝这边走来。
见到他的一瞬间,周围的捕快们吓得后退了几步,其中一人更是脚一滑坐在了地上。
“他……他不是死了吗?”
“谁能告诉我,我是不是眼花了?”
“不可能,我亲眼看到他死了,他不可能还活着,绝不可能。”
“人肯定死了,现在他恐怕不是人!”
捕快们越来越惶恐,甚至有了拔腿逃跑的趋势
同样也想不明白的张捕头,强忍着内心的恐惧,抬手就准备先杀掉老囚犯,然后再试探这个不知是人死鬼的越不通。
然而。
就在他动手的瞬间,一张脸突然贴在他面前。
“你有酒吗?”
却见越不通不知何时跨越数十步的距离,满是胡须的大脸贴在张捕头面前,浑浊的眸子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距离之近,哪怕有大雨冲刷。
张捕头仍能闻到越不通身上散发的味道,除了酒味外,血腥味和土腥味最浓。
“县丞大人,您来了。”
被突然近身的张捕头愣了一下,忽然惊喜地看向越不通身后。
这逼真的言语和神情,使得捕快们下意识望向那个方向,却发现空无一人。
等!
张捕头面露狰狞,飞速地后撤一步,手中之刀猛地劈向越不通。
力大速快,猛如虎豹。
张捕头感觉到,这一刀发挥出了自己最好的状态,他已经能预想到,一刀将面前这不知是人是鬼的越不通,从腰部劈成两半的模样。
可是。
就在刀锋即将触碰到越不通身体的刹那,却被越不通的手挡住了。
锋利的刀锋割开他掌心皮肤,使得血液迅速流出,但却无法突破皮肉下的骨骼。
越不通如同没有疼痛感,目光直直的看着张捕头:“你有酒吗?”
张捕头脸色一变,用力想要将刀收回。
却发现越不通的手牢牢夹住刀身,自己不要说收回刀,连晃动一下都难以做到。
见到这一幕,旁边的老囚犯连忙后退几步,脱离了张捕头的武器范围。
“我……”
张捕头根本没管老囚犯,咽了口唾沫,恐惧从心中蔓延至脸上。
仅仅犹豫了一下,他迅速变招。
张捕头松开刀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手掌接触地面,用力向越不通磕头:“我不是人,我是个畜生!”
“求您大人有大量,放了火吧。”
“要杀您的人是县丞俞鹤亭那狗贼,是他逼我的。”
“我不能死,我家中还有八十岁的老母和六岁的儿女,他们不能没有我,求您大人有大量,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把我当条狗也行,我还能给您办事。”
“您要不需要我办事,我还可以给您叫两声,我很会叫的,不信您听,汪汪……”
张捕头突然的转变。
不只让老囚犯惊得张开了嘴,连周围的捕快们也惊讶不已。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一副正气凛然大公无私,私底下出手狠辣疯疯癫癫的捕头,会突然作出这种无下限的言行。
对于手下人异样的目光,张捕头并不在意。
读书人常言“男儿膝下有黄金”,但黄金哪有性命重要,而自己下跪求饶的行为,与拿黄金换性命并没什么区别,而且比起获取困难的黄金,下跪无疑是件很划算的事情。
至于后续的面子问题,还有刚才辱骂县丞的话被听到。
张捕头相信,只要自己活着,这两个问题都能得到解决。
“你没酒?”
越不通没有理会张捕头的话,仅剩的左手狠狠扇出。
张捕头连话都来不及说,就被扇飞出去,身体如同玩具般跨越了一幢建筑,落在了大牢外墙旁,吐出一口鲜血,混合着雨水流入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