羁绊和悸动(下)变(1 / 2)
雨后的殡仪馆里,浓郁的血腥味伴着雨水的味道,闻起来格外刺鼻。
醒来多时的龚绘技边照顾着小加,边观察着战局:魔化后的烟华力量和速度得到大部分提升,那些毒雾甚至对草藤产生了治疗作用,复生的草藤们跟着烟华对温义进行攻击,让温义一下处于四面楚歌的境地。
再看温义这边,虽然他攻守兼备,没有让烟华占到多大的便宜,但是明显没有使出全力,他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这让龚绘技看得很着急。
当看见温义被草藤击落地面,接着被烟华一记重拳打得嵌入地面,龚绘技就更着急了,他猛地站起身,对着温义说:“你怎么变得畏手畏脚了?快点把她打倒啊!”
我也想,可是我不能。
躺在凹陷的人形坑里,温义睁着眼看着朦胧的夜空,思绪飘到百年前:那时的人们还穿着古代的服装,而温义踩在一方石像上,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瞰众生,抬指间令疫病席卷,人们在哀嚎中以丑陋的模样死去,发脓溃烂的臭味缠绕山水之间数年难散,给世界添上了不祥的气息。
在那个时候的温义,把散播疫病当作天道交代的任务,对于人间的惨剧冷眼相看,常常是散播结束就离场了,他丝毫不关心人们怎样善后。
历经百年洗礼的,如今的温义却对人间充满着愧疚,他尽可能的不使用疫病这个技能,是为了让人间的安宁能维持下去。
像是算准了温义的想法,烟华的进攻迅猛无比,刚回过神的温义结实挨了她一拳,打得他鼻血横流,并且头晕目眩。
目睹这一幕的小加坐不住了,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挣扎着要起身,担心他的伤口会崩裂,龚绘技及时按住了他。
但龚绘技的脸色也不好看,他对着温义的方向担心的说:“师兄到底在想什么?”
被打得晕乎的温义,刚坐起身摸摸受伤的鼻子,那草藤就扑他面而去,惊得他一个激灵挥出双刃剑,把草藤砍得稀碎,但在毒雾的加成下,草藤们眨眼间粘合重组,交织成一个参天的手掌,狠狠地拍向温义。
见状温义转身想要躲避,可是在巨大的阴影里,他显得非常渺小,似乎怎么也跑不出去。龚绘技和小加眼睁睁看着手掌落下,而温义没有跑出来。
手掌下落的瞬间掀起近八米高的尘土,堪比导弹爆炸的冲击力让龚加二人毫无防备的被击飞五米之远,这是龚绘技事后盲猜的距离,但小加认为可能更远。
吐掉嘴里吸进的土渣子,龚绘技扶着小加慢慢起身,两人从头发到衣服都沾满了灰白色的尘土,在破碎路灯的照射下,他们就像是凭空长出了满头银丝。
殡仪馆则像经历了楼体爆破般,大部分建筑都断裂四散如同灾后废墟。
两人互相搀扶着去看温义之前被攻击的地方,只见出现个手掌形状的大洞,每个手指间的缝隙都堪比两个足球场,他们选定一个“手指”往下看,里面深不见底,难见一物。
小加再也忍不住了,两腿跪下伏地大哭,而龚绘技看着凶多吉少的形势,脸色难看的像解剖尸体时被腐败的内脏崩了一脸。
倒是烟华浮在空中,神色凝重的看着大洞说:“我的草藤在哪里?”
经烟华一提醒,龚绘技摸着下巴疑惑道:“对啊,这草藤巨手怎么打完就不见了?”
下一秒,大地震动,恶臭冲天,在三人掩鼻之际,一个庞然大物顶破大洞,拔地而起,它一出场臭味就更加浓郁。
这个臭味龚加二人很熟悉,是尸体高度腐败后的气味,但这种份量怕不是有上百个尸体。
烟华端详前方的庞然大物,它状如八十倍的人体脑壳,浑身秽物臭气熏天,无目唯有一张口袋拉链似的大嘴,此时正大口大口嚼着“巨手,”那巨大的吧唧声仿佛在说“真是美味!”
丑陋的怪物让烟华感到嫌恶,她操控毒雾围拢怪物,不想怪物吞下“巨手”后,打了个震天响的饱嗝,接着猛吸一口气把毒雾尽数吸收,然后又是一个响亮的饱嗝。
虽然冷汗淌到额角,但烟华还是嘲讽道:“呵,原来是个酒囊饭袋嘛!”
瞥见温义从怪物脚下的缝隙爬出来,龚绘技赶紧把他拉出来,嘴上不忘询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小加一瘸一拐的到了温义身边,同龚绘技一块扶起温义,而温义说道:“我刚才想明白了,各界有各界的疫病,现在你们眼前的就是草的疫病,它不至于对人体造成多大的伤害。”
瞄了一眼空中的烟华,龚绘技压低声音说道:“她可不是草,这什么疫病能对付她吗?”
温义抬头看着烟华,对龚绘技说:“神树的部下多是植物,烟华二子同属草本科,眼前这位是能释放毒气的异域魔草,这种疫病有没有威慑力,她自己比我们清楚。”
果然,此时的烟华冷汗满脸,她看着草疫开始发抖,尚是魔草本体的记忆不断涌入:它本是魔草田里的小小魔草,在阳光雨露下快乐成长,很快它前方的魔草从根部到叶面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焦黑,它听见了此起彼伏来自同类的惨叫,它眼睁睁看着同类们一个个发黑腐烂,却只能害怕得在风中摇摆。
负责研究它们的两个人类学者,其中一个说道:“老师,植物界的疫病居然也能传播得这么快!”
眼看疫病就快蔓延到自己,奇迹突然出现了,一个散发着金光,婀娜多姿的女子走向它,用手轻抚着它的叶片,那可怕的黑色便离它而去,接着她用温婉的声音说:“瘟神无情,连你们这些小东西都不放过。”
从那一刻起,它把瘟神当成仇人,而施以援手的神树,变成了它的再生母亲。
“烟笼寒水月笼沙,我为你取一个烟字,另一个你的想法是什么?”
“听闻华字有繁盛之意,愿祝您长久繁盛,第二个字便定作华吧!”
闻言神树轻笑一声:“嗯,真是个好姑娘!”
临出发袭击殡仪馆的画面:
为神树斟茶时,无意间瞥到神树愁眉不展,烟华问道:“您有什么烦心事吗?”
神树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我发现了温义的行踪,苦于不知让何人取其性命,他可是纯神种,真正的不死之身——除非能得到司无月全盛时期的力量,或者得到司安定的灵,又或者寻求封印之法,不然真拿温义没办法。”说完她重重叹了口气,眉毛锁得更紧了。
想起百亩魔草田的惨剧,对温义早已恨之入骨的烟华说道:“请把这次机会给我,我一定要亲手摘下温义的人头!”
看烟华神色坚定,神树欣慰的笑着说:“你有这份心很好,可温义毕竟是我都忌惮的家伙,让你去又能如何?”但话锋一转,她继续说,“眼下无人可用,你非去不可的话,我们需要制定好计划……”
绝不能让他妨碍神树大人!
思及此的烟华粉眸转成暗红,毒雾向她聚拢而来,那些亡者的尸体和破碎的尸块开始产生变化,它们肉眼可见的变得枯瘦,而烟华越来越壮实,很快长高到草疫的十分之七,面目也越来越扭曲,皮肤里的血管经脉顶起皮肤,让她看上去像树根长在了身体里,这还不算,她的背部呈撕裂状,无数的鬼手从背的内部长出来,对着四面八方舞动着,整体看上去就是个万分丑陋的人形怪物。
温义推推眼镜,严肃的看着烟华说:“你接受了神树的污浊之力?她没跟你说过,这股力量的危害吗?”
似人非人的声音从烟华口里发出:“只要能帮到神树大人,什么力量我都可以接受!”说完,烟华迈开粗壮的腿,五步作一步跑向草疫,双手带着伸长的鬼手抱住草疫,用尽全力挤压着草疫,肉眼可见的,草疫因为外力变形成葫芦形态,它不安的在扭动身体。
烟华疯狂的模样令在场所有人感到胆寒,温义瞪大眼发现情况不妙,于是赶紧转身护住龚加二人,以熊抱带着两人远离草疫。
在温义前后脚的时间,随着烟华不断加深挤压的力度,草疫的腰部急剧缩小,而头脚则急剧膨胀,像不断充气变大的气球越来越透明,直到承受不住压力彻底炸裂,腥臭的秽物散满天际,连逃跑中的三人都被大块秽物包裹而伏地,直让人犯恶心的臭味令人窒息。
难以忍受的龚绘技拼命用手扒拉秽物,终于在临近窒息前,像出洞的蛇一样钻出秽物,躺在地上张大嘴不停地吸入空气。缓过神的他侧目看向身边,只见温义把小加护在身下,那秽物几乎沾满温义的身体,而小加身上只沾上零星几点。
这不公平!龚绘技郁闷极了。
另一边,战胜昔日噩梦的烟华,她盯着满是秽物的双手放声大笑:“哈哈哈哈!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
刚把小加扶起来,温义就有了如芒在背的感觉,他回头一看是烟华转头看着他,血瞳里溢出刻骨的恨意,那种源于仇恨的力量让温义暗叫不好。
下一秒烟华消失,不等温义有反应的时间,他听到龚绘技大喊起来,接着温义就感到手里空空,待他抬头往后看时,烟华已经用鬼手掐着小加的脖子浮在半空。
“这个小鬼是你唯一的后人了吧?哈哈哈,很快他就会变得和温家人一样了!”烟华露出阴森的笑容,发出粗鄙的笑声说道,“失去至亲的滋味,尝一遍怎么够?你要品尝无数次,这样我才能释怀!”
龚绘技倒抽一口冷气:“师兄,你跟她什么仇怨,她要做到这种地步?”
无数人像她一样,都希望对我做到这种地步……往事不尽,因果轮回。
温义愤然握紧拳头,对烟华怒吼道:“错在我身,何关后人?!要泄恨冲我来!放过小加!”
烟华不屑冷笑:“既已知错,那便以死谢罪吧!”在她说话的间隙,藏于地下的草藤如弦上之箭发射,无声无息的穿透温义的双脚,在血液自脚踝和脚背迸出时,温义因为剧痛而闷哼跪地,一旁的龚绘技睁大眼看着一切发生,他因为惊惧而身体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