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说神鬼五灵可辩 斩妖魔一剑如虹(五)(1 / 1)
到了戌时前后,柳先生带着东阳关了学堂的门,一路出了杏林村,一直走到村西,直到前前后后再无人能够看到,方才停下了脚步。
柳先生把手轻轻一招,忽然间从他身后闪出一道青光,如同一泓清泉也似,那青光绕着两人身际盘旋飞舞,吞吐不定,最为有趣的是,那光绕到许东阳身前时,还略略上下游动,竟颇有些审视亲近之意,转了四五圈,方才化为一柄青光烁烁的长剑,悬在二人面前。
柳先生道:“这是我的本命飞剑,名唤青瑶。这剑是我在机缘巧合之下所得,与世间的普通飞剑甚是不同,还颇有些灵性,如今看来它对你好奇得紧,你们两个倒是挺有缘份啊。”许东阳从未见过如此有灵性之物,更不知道该如何与青瑶宝剑打交道才是,想了想,伸出手来摆了摆,向青瑶剑说道:“你好。”
柳先生哈哈大笑,道:“我这青瑶剑虽然颇有灵性,可现下还不会说话交朋友呐。”说着拉着许东阳轻轻一跃,便跳在了青瑶剑上,对东阳道:“这剑飞行甚速,你若是害怕,便把眼睛闭上。”话音一落,那青瑶剑便已发动,两人一剑,化作一团流光,直上长空。
那长剑破空之际,许东阳不由觉得心里一悸,身心失重之感甚是强烈,连忙紧紧抓了柳先生衣襟。不过他虽然心里害怕,身上也略有不适,但如此大好的机会岂肯闭了眼睛,莫说眼睛没有闭上,反倒睁大四下张望,生怕错过了一点风景。
其时天色已近黄昏,但见一轮夕阳远远落在青莲山之西,漫天云霞,都被斜阳浸染得红彤彤的,飞剑破空之处,头顶碧空如洗,身畔云霓飞舞,足下青山一线,人在空中,便宛如飞行在画图中一般。许东阳初时还有些害怕,看那身边景物飞驰而过,不觉有些目眩神摇。待飞出一段路程,才发觉这飞剑虽快,其实却平稳之极,不由大感兴奋,一双拳头握得紧紧地,心里不住在想:原来这便是剑仙,原来这便是修行!不知我什么时候也能够如这般长空飞翔,什么时侯也能有一口志属于自己的本命飞剑?
不提许东阳在那里心潮澎湃胡思乱想,且说二人径向莲花山方向而去,前后不过一盏茶时间,青瑶剑载着二人便已飞至莲花山上空。暮色之中,莲花山层峦叠翠,松涛起伏,山林寂寂,极是广大,正不知哪里去寻那妖魔踪影。
柳先生操控青瑶剑降下半空,回头向东阳道:“且看先生也来给你变个戏法!”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淡黄色的符纸,随手折了几折,那符纸依稀便成了一只小鸟形状,柳先生张口“啵”地向符纸喷出一口精气,将符纸向下一抛,那符纸折就的小鸟便仿佛活了似的,扑扇扑扇振了几下翅膀,霍地向前飞去。柳先生驾起青瑶剑,带了许东阳紧紧跟在后面。
那纸鸟从空中降下半山,略略作一停留,似是初到陌生之地尚不甚熟悉,探出头来找了找方向,随后便在林间疾速穿行。这时候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许东阳眼中视物已是不甚清楚,只觉身体两边的树木一排排飞快的向后倒去,景象瞬变,风拂衣袂,猎猎作响。
又飞行了约有半柱香时间,那纸鸟蓦然一顿,便即停住,在空中划了个圈,随之便听“扑”的一声,一团火光蓦地爆起,那只纸鸟竟自己燃烧起来,不过转瞬之间,便化为一缕灰烬,随风散去。
柳先生见状拉了东阳轻轻跳下飞剑,顺手掐个法诀将青瑶剑收起。两人四下打量,只见这一处地面甚是平缓,四面皆是深林,只有一条羊肠小路在夜色中向前伸展,不知通向何处。当下二人亦不多想,沿着小路又走了百余步,刚转过一个山坡,便觉眼前豁然开朗,一户山中人家出现在面前。
此时已是暮色四合,弦月初升,晚风拂过林间,直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寂静山林之中,偶尔传来几声兽啼鸟鸣,此时正是夏季,这山中却仍是甚有寒意。好在夜空明澈,几点寒星闪烁,一弯新月如钩,倒也照得眼前十分清楚明亮。
那山坡空地上座落着一户人家,远远望去,依稀是三间茅草房屋,正中间的草屋中隐约透着昏黄的灯火。屋前用木枝围起一个不大的小小院落,一个木板做就的小门虚俺着。隔了篱笆望去,目光可见院子里堆了不少的烧火木柴,还搭了两排木架子,上面还挂着一些野猪、山羊、野兔之类的猎物,山风吹来,兀自在架子上微微摇摆个不停。院子里还造设了一个石桌,桌子上零零散散地放着几枚野果,桌子旁边安放了三四个石凳,显是这户人家平日里无聊坐下来乘凉休憩之用。
许东阳抬头望了望柳先生,问道:“先生,就是这里么?”柳先生笑了笑,却没有回答他的问话,道:“既然来了,我们且去叨扰一下人家吧。”
两人走到院门前,柳先生轻轻推开虚掩的木门,提高了声音道:“深宵来客,多有打扰,家里可有人么?”空山寂寂,山林回响,将柳先生的声音远远传荡出去,不断传来“可有人么?可有人么?”的阵阵回音。
过了片刻,听得“吱呀”一声,那中间茅屋的门被慢慢推开,微微月色之下,一个素衣女子轻轻走了出来。只见她一身浅色布衣,浑身上下穿着甚是素淡,头上用蛋青色的头巾包了秀发,俨然一副乡间女子的打扮。但与其素衣淡颜不同,即便在溶溶暗月之下,也看得出这女子面庞生得十分俏丽,举手投足之间媚气十足,与乡野农妇大是不同。
那女子出得屋来,上前两步站在门前柔声道:“山野人家,哪里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佳客远来,茅屋简陋,原当扫榻相迎,只是咱家夫君外出狩猎未归,我一个小小妇人独自在家,不敢请二位入内款待,还望多多见谅。”说着弯下腰来,款款施了一礼。
东阳见她长相秀丽,扶柳弱质,又是彬彬有礼,油然而生亲近之感,心里想到:“先生那只傻纸鸟定然是因为天色太暗,在山里飞昏了头,找错了方向,要不然这世上怎会有这么好看,又这般有礼貌的妖怪?这决计是弄错了的。我且看先生如何对答。”
只见柳先生也遥遥回了一礼,口中客气道:“深山静夜,我与我这小学生因为错过了宿头,又不慎迷失了方向,胡乱闯到这里来惊扰了小娘子,原已是大大的不该,又岂敢进屋造次。只是我二人白日里赶了许久的路,如今腹中空虚,口里也渴的厉害,可否斗胆向小娘子讨杯水喝,讨碗粥吃?”
那女子仔细打量了二人一番,掩了嘴“吃吃”笑了几声,道:“想不到竟然还是位夫子!家夫是个猎户,斗大的字识不得一箩筐,却最是敬爱读书之人,若是我今晚不能好好招待您这位夫子先生,只怕明天被家夫知道定然十分光火,挨顿好打只怕也未可知。”嘴里说着话,拿手指了指院中的石桌,道:“既然如此,那便委屈二位先在那厢少坐片刻,待小妇人去给两位准备一点吃食罢。”
柳先生又谢了一声,才拉着东阳进了小院,两人在石桌前坐了下来。东阳原想问问先生,究竟是纸鸟飞错了地方,还是先生果真是肚子饿了要讨点吃的,却见柳先生此时正襟危坐,双手放在两膝之上,闭了双眼,正自神游物外,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也坐在一边安静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