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再访净空寺(1 / 1)
早晨,来到山下,寺里的狗和猫已经在等候着,天气还是有点冷,大狗在太阳能照得到的地方来回踱步,小猫趴在一个石凳上晒太阳。我上山它们也便跟随着我。上会去风之崖,前半段也是走得这条路,一开始,黄狗和橘猫要随我一起上去,我向它们解释我的目的地不是去山顶的寺里,它们就随我到了岔路口的合欢树下,掉头回去了山下。
过了惊蛰节气,已经是初春时刻,山下的残雪已经融化得差不多了,褐色的枯草丛和落叶树上也新绿和黄花也已开始往外滋滋得冒。山路石阶干净无叶,多一层融水,鸟雀在叶间枝头叽叽喳喳得跳跃,沿路而上,山林深处不时传来淙淙的流水声。这是山北,山挡住了海岸吹来的东风,山南则不同,已经早早有春日景象了。
前黄犬,后橘猫,我走走停停,它们也停停走走,不知不觉中就到了山寺前,云松依旧碧绿层叠,青桐乔大新发。寺门圆开,橘猫超越到我的身前,趴在黄狗背上,一起先我入寺去寻怀空。
进入寺院,院内洁净,一棵柏树从高处断了一条大枝,垂打了下来。怀空叔叔从禅房拄着拐杖走出来,呼唤我过去,掀开棉帘,就走了进去。山上海拔高,冰雪融化带走热量,依旧很冷,禅房里烧着炭火,炭火上加热着烧水的铝制茶壶,茶壶往外喷着气浪,顶着壶盖铛铛作响,屋子里氤氤氲氲,不似寒冷。了素和了凡卧在屋子的另一角,相互嬉戏,桌几上一盆兰花也长得葱郁。叔叔把竹杖靠在床边,来到炉边,一手提起茶壶放在炉子搁板上,一手拿起炭夹,填充了一些炭球,炭球上方架起一个圆形的铁丝架。我要去帮忙,叔叔让我只管坐下,如此方寸间不费力的小心走动,对他腿部的康复有益,费力气的事情,他说自然让我去代替,我们不是生分之人。
叔叔拿出一块砖茶、几颗枣和一小堆花生,还有几个橘子。我给泡了两杯茶,扶着叔叔坐到了床上。铁架上烤着的橘子滋滋作响,大狗和小猫卧在了炉子旁边。我拿出背包放到地上准备打开,它们就好奇得又凑到我的身边,大狗蹲在背包旁边,看看我,又看着背包里,小猫窜到我的腿上,盯着背包里看。这次给叔叔带了一条披肩和几本新书,还有一些水果、软糕点心。
“刚从南方运过来的新鲜水果,和福聚德的新年点心。叔叔,你尝尝。”我打开了糕点盒子。
大狗转头向叔叔求助,小猫用爪子扒拉着我的手。它们也想尝尝。我和叔叔乐得哈哈大笑。于是也分给了它们一人一块。
阳光渐渐得照到了院子里,了素和了凡出了房间在院子里的阳光下玩耍。我向叔叔讲了我最近的事情,想听听他的看法。
“对于人们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提前预见。由于这种不可预见,人们有了期待、喜悦;而也正是由于这种不可预见,纠结、痛苦;机遇与祸端都同时存在于此,但假如一切都可以预见,那没有机遇、也没有灾祸,没有期待,没有喜悦,也没有纠结,也没有痛苦。所以都生于空而已”,叔叔继续说,“你问于人,或者问于菩萨,是怀着期望,也怀着纠结,是希望于人能较你有所预见,这样是断然无法的。心中有念,必有其因,其果便在因原感应之中,需索神动身去取善果。人之一世,长也长矣,短也短矣。长,不足以好好得做完一件事情,短,却足以朝闻道夕可死矣。人当自以为师,自驾其念,自笃其行,自与岁月相待,自同洪流共争。在此之中,人才能逐渐得看到自己,看到方向,看到真谛,有了主意。否则,面对所有的不可预见,人始终会如流中飘叶,墙上浮藤,不知所起,又不知所终。”
“如果不让你做你接下来想去做的事情,你觉得以后还会去做吗?”见我听得糊涂,叔叔问。
“肯定会。”我的脑子里想起这十年,坚定地回答道。
“你能为此承受得住代价吗?”叔叔又问。
“应该可以。”我想起了卿瑶,她是我唯一的顾虑了,不敢肯定。
“如果持续以前的岁月轨迹,你觉得你能寻得真谛和善果吗?”叔叔继续问。
“以前很茫然,十年无所成长,昏昏如大梦。”我说。
我好像突然明白了点什么。以前的我,已经差无可差了,失无可失了,继续下去,只会越加得沉沦,那我还有什么顾虑的呢。如果再重新开启一段人生,虽然仍然面对着不可预知,但总归比以前好很多,且,现在又没有实际的物质之忧,人生短暂,尚不足做好一件事情,那我何不赶快去其他的方位寻找能与时间共行的准确方向呢。我现在只需要一个比较合理的计划,来说服卿瑶。
中午在寺里用过斋饭,搭了木梯爬到院中的那棵有断枝的柏树上,准备把那根断枝锯落下来。叔叔在树下帮我扶着梯子,仰头劝我“慢点”,怕摔下去。大狗也来帮忙,围着树抬着头转圈,也生怕我掉了下来,随后把每次锯落到地上的短枝叼开到稍远处,给之后的枝条留下掉落的空间。小猫顺着树干爬到旁边的枝干上,抱住一根树枝,瞪大眼睛看着我在干什么。
短枝很快被树上清理下来,然后拖到了寺外的空地,放置到铁皮桶里烧掉了。
告别的时候,叔叔到寺前送我。短短得几个月,我发现他又老了一大截,胡子更花白了,身体更清瘦了。临走,他还是给我的背包装了一些护林员从山上采下来送给他的山树干果。
大狗和小猫送我下山,我把包背到身前,把小猫放进我的背包。送我到山下,太阳已经西斜,它们就上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