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大好酒宴(下)(1 / 2)
铳火稍纵即逝,黑暗重新吞没了一切,刚刚的一幕仿佛闪光灯下定格的照片。
“为总旗报仇!”
“莫伤到自己人……”
“啊啊啊啊啊~”
局面瞬间失控,好似沸油锅里浇了一大瓢冰水。
月色穿过窗格分割成几根纤细的光柱,照射出混乱的飞尘,却照不透压抑的黑暗,肉眼只能看清一道道模糊人影,转眼间便厮杀成了一团,不分彼此敌我难辨。
铳管灼热,掌心仿佛捏着一块烙铁。
路左紧握五指将鸟铳向外一拽,小腿同时昂然后挑,一记狠辣的蝎子摆尾,鞋跟磕中了身后锦衣卫的裤裆!
脚下鸡飞蛋打触感踏实,不出路左所料,这些锦衣卫为了轻便,只披了一件鱼鳞甲衣,却没穿护腹和袍肚。
锦衣卫捂住要害,痛嘶着伏低了身子。
下一刻,一只刀尖便顺势递进了他的喉咙。
身后响起一道凛然的破空风声,刺得人后脑勺生疼。路左拧腰堪堪避开,他想也不想,拎着铳管朝后头猛一挥,足有两斤重的实木铳托势如重锤,和来人脑门来了个亲密接触!
清晰的骨裂声里,鸟铳碎成了好几截零件。
“这官家的东西,也没多结实啊。”
路左丢开火铳。
他边抽刀撤步边扭头,好巧不巧,一个跌跌撞撞被推过来的人影和他打了个照面,也不知是哪一方的。
不过,这不重要……
剔骨刀当胸直刺!
刀口实实在在落在了胸口上面,路左却虎口一麻。
刀下刺啦一串火花,短暂照亮了几枚甲片,纤薄的刀尖砰然折断。
“草!”
“草!”
两道骂声不约而同响起,对方身形僵硬了一下,手中雁翅刀旋即落向路左。
半截残刃格住刀锋,甲士得势不饶人,披甲的沉重身躯往前悍然一压,逼得路左噔噔噔后撤不止。
咚一声闷响,路左后背撞上了柜台,避无可避。
雁翅刀压着剔骨刀逼近他喉管,甲士满脑子都是继续发力一刀毙命,却没注意到,路左另一只手摸索着柜台……
凭着多日以来的记忆,路左准确摸到一柄平日里用来断大骨的斧头,往对方肋下一凿!
沉重的斧钩破开甲片,捣烂内脏,路左身上随之一轻。
嘴角几滴鲜血滋味腥甜,也不知什么时候溅上来的。他踢开甲士的尸体,抬手抹了把脸,手背粘上几缕软塌塌的碎皮纸。
皮影戏,遇血气则破。
“既然露了相,便该亮相了。”
热血滚动如泵,冲得路左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吼叫声,哭嚎声,刀刃入肉,鲜血淋地……
种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声响,以及充斥鼻端的浓郁血腥气,拥挤在一间并不宽敞的阴暗铺子里,让人有种置身于蒙着黑布的斗兽笼的错觉。
但路左并不排斥这种感觉。
就像……他对自己莫名其妙来到樵县这件事,其实也没多么排斥。
从各方面来讲,樵县都不是一个容易生存的地方,这里野蛮,血腥,混乱,草菅人命,官匪一窝,有着虎狼亡命的底色和近乎原始的规则。绝大多数正常人都没办法习惯,也来不及适应,便会沦为街角深巷里的几条草席,或者更倒霉一些。
可路左不得不承认,在这里的短短两个月,却给了他一种前所未有的,如鱼得水的快活。
不适合大多数人生存的地方,或许更适合某种人生活……
不知怎地,路左脑海中闪过了城隍给他的判词。
“驿马逢冲?多殃多祸?”
路左扯了扯唇角。
“听着倒也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