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大好酒宴(中)(1 / 2)
“神机营的火器”六个字掷地有声,路左手指颤了一下,平静的酒面微微泛起涟漪。
排除掉“神机营丢了两批火器”这个不太可能的可能,对方话里所指,应该就是归墟事件中要求的火器了。
可照南北所言,王恭厂天变的始作俑者,是阉党藏头露尾的政敌,某个手眼通天,将两万条人命当筹码的“大人物”。王恭厂丢失的火器,又如何落到了魏忠贤手里?
思绪一时纷乱重重,不过,眼下这情势,容不得他多寻思了。
“哦,神机营的火器嘛。”
路左放下陶碗,目光扫过两张迥异的脸庞,一张豪烈肥壮,一张阴柔清瘦,眼中却闪烁着同样热烈的渴望。
“你们倒是有眼光,偏挑大菜来点。但,一锅饭喂不饱两张嘴,这么大的买卖,你们谁来吃啊?”
凌总旗抢先开口:“锦衣卫直属御前,专断国之重案,自然是归我们。”
“你们离陛下近,近得过我们?”
何档头冷哼一声,
“李公公莫被这小人糊弄了,您老是清楚的,锦衣卫一向受东厂节制,这帮狗腿子讨的都是我们,啊不,咱们的剩食。这买卖当然该交给咱自家人。”
“新朝新政,指不定谁讨剩食。”
“呵,你待如何?”
两人横眉立目,领着人马同时向前一步,刀鞘碰撞声里,火药味浓烈。
“别,别介,大家和气生财。”
路左“急忙”拉架,
“樵县不比京师,多的是刁民悍匪,今天死在路边,明天就叫乞丐扒光、野狗啃光,亲娘来了都没法认。大家都是办皇差的,到了这穷山恶水,更得彼此扶持不是?至于这笔买卖……”
他双手一摊,有理有据。
“价高者得嘛~”
凌总旗喘了一口粗气,别过脸不去看何档头,朝路左开口道:
“尚百户虽然还未至樵县,却有言在先,许李公公京城一座清幽的宅邸,奴仆婢女尽数挑拣伶俐人安排,从此做个太平盛世的富家翁,世上再没有李朝钦这个人。尚百户和当今首辅,韩旷韩大人是莫逆之交,名字也列在皇上案头,此次领圣上密旨而来,他这话的分量,想必您老心里有数。”
顿了顿,他补上几句话:
“您也用不着担心卸磨杀驴,给您老透个口风,阉党一案牵扯太广,皇上无意赶尽杀绝,朝堂上大半贵人,都盼着您这位前御马监掌印太监回去,给大家喂个定心丸呢。”
路左默不作声,似是意动了。
何档头见状,眼珠子一转,“额……郑掌班也有言语,此间事了,您老回京露个面,从此江南江北,不必困于京师牢笼。”
没等路左回应,凌总旗一声嗤笑。
“尚百户奉的是货真价实的皇命,姓郑的谁给他的底气?他凭什么做主?”
“笑话。你们有皇命,我们便没有?”
“别以为我不知道。”凌总旗拔高了嗓音,“尚百户说了,姓郑的是领了旨,领的却只是犒赏边军的旨意,到了山海关便应当返程,根本不该来樵县!这案子轮不到你们插手!你们是擅自出关,打算空手套白狼……”
听到这里,路左眼神微微一动。他放下酒碗,轻轻揉捏着指节。
“放你娘狗屁!”
何档头神色大变,也不知是怒火攻心,还是被戳了痛脚。
容不得凌总旗说完,他袖口一抖,拳头大的流星锤势头凶悍,轰然砸塌了桌子!
木屑在凌总旗脸上崩出几道细小伤口,他一双小眼溢满凶光,沉重的兵器抄在了手里。
锃啷啷一连串拔刀声,两方人马彻底撕破了脸皮,开始对峙,剑锋映着刀锋。
路左眼尖,瞧见一个锦衣卫居然从长条布囊里拽出了一支鸟铳,眉毛忍不住挑了挑,他之前还以为那里头只是一根短矛。
要知道,樵县虽然不禁刀兵,却鲜有火器,毕竟这是军管的烫手物件。
偌大龙门千户所,也就只有搜刮地皮,刮出一个“天高三尺”诨名的豪绅黄家,借着民防团练的名头才装备了一批军制火器……
路左清了清嗓子,离开座位去劝何档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