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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的花岗岩纹理粗糙,白色的大理石光洁如玉。巨大的柱廊托起穹顶,池中的粼粼波光和燃烧的火把交相辉映。
这是仅对一人开放的浴场,隐藏在幽影城的地底深处。
长方形的冷水池由柱廊环绕,壁龛中的雕塑垂首敛目。高大的半神取下头盔,显出猩红如烈焰的头发。那个身影拆下猩红的斗篷,冰冷的锁子甲随着一声轻响坠地,如同蜕皮的蛇,剥露出苍白瘦削、畸形可怖的身躯。
双头的带翼蛇穿胸而过,透肩而出,一条向上绕过左肩,一条向下缠着大腿,像穿过人体血肉的缝针,硬生生改变了脊骨原本的弧度,让其变得难以抻开。宽阔的肩膀左高右低,高瘦的身躯向前弯曲,被带翼蛇穿透的胸口和肩胛骨,俱可见深深的血洞。
冰冷的池水漾开纹理,那个身影缓步没入水中。他的左目从出生起就不能视物,右目跟着瞎掉后被金色的义眼填充。义眼能见的清晰度逐年递减,他也因此学会了靠和自己共感的带翼蛇视物。
窸窸窣窣,蛇鳞摩挲的声音传来,红色的带翼蛇绕到半神的肩头,乖巧地伏在他颈边。
被惊扰的水面重新合拢,再次变得平滑如镜。
没到胸口的池水冰冷刺骨,但丑陋的火焰依然在体内燃烧。水面的倒影显出一张阴郁冷峻的脸,猩红的头发沿着肩背散落,微卷的发梢如同火焰蜷曲的细丝,将皮肤衬得更加病态苍白。
在普通人看不见的地方,在他体内的黑暗深处,扭曲缠绕的恶之蛇蠢蠢欲动,仿佛要破开他右眼的封印爬行而出。
他的身体是蛇窝,在薄薄的血肉之下,蠕动着随时要破皮而出的深渊诅咒。
母亲赐予他的光辉——用来封印他体内恶蛇的金色义眼,光芒在逐年变得黯淡。终有一天,他会彻底失去人形,被体内的黑暗吞没。
这是早已注定好的命运,从他带着诅咒降生于世的那一天,就写好了最终的结局。
梅瑟莫早已学会接受他的命运,在漫长时光中和他作伴的带翼蛇也是如此。
但也许是封印在减弱的缘故,恶之蛇的欲望最近开始影响他的心神,啃噬他的理智。
想要吞噬、想要吞吃的欲望愈发强烈,如同体内燃烧不息的火种,时时刻刻让他备受煎熬。
红发金眸的半神靠上池壁,抬手捂住脸,仿佛这样就能扼住那些蠢动的念头,压住那涌到喉头的沙哑呻吟。
“……”
“……”
“莱拉大人。”希德的声音让她回过神。
两人走在前往物种保藏库的路上。幽影城前不久解除了戒严状态,她也恢复了平时的行程。虽说解除了戒严状态,希德再三向她保证,幽影城目前就连一只陌生的蝙蝠都飞不进来。
“难道还有熟悉的蝙蝠和陌生的蝙蝠的区别吗?”她很好奇。
“那当然。”
物种保藏库一共有十七窝蝙蝠,在漫长的岁月中,那些蝙蝠已经变得和家养的差不多,一眼就能看出和外面野生蝙蝠的区别。
“河马呢?”
“河马也有家养和野生的区别。”
“我以后可以负责照顾护城河的那只河马吗?”她觉得自己找到了就业方向,“它的牙齿看起来很久没清理过了,非常需要人帮忙”
希德试图改变她的想法:“作为护城的河马,它吞食过不少尸体。”
“那就更需要刷牙了,不是吗?”
希德无言以对。
走到阅读室门口,里面传来温戈和萨赞辩论的声音。
“应徐徐图之。”萨赞如此建议。
“应乘胜追击。”温戈如此回复。
“你们在说什么?”陌生的声音来自没有戴着面具和兜帽和火焰骑士。她觉得那人的身影有些眼熟,忽地想起这不是那个躺在教区地板上以泪洗面的怪人吗?
和当时的消沉颓唐不同,他现在看起来倒是十分正常,顶多就是胡子拉碴了一些,如同锅盖倒扣的发型也有待商榷,充斥着中世纪的骑士风。
面对提问,温戈笑呵呵地说:“兵法。我们在谈论兵法,对吧,萨赞?”
“……”
希德提醒她:“这位是昆兰。”
被点到名字的火焰骑士朝她郑重行了一礼:“上次让您见笑了。我愿领受鞭笞,以示歉意。”
希德说昆兰参与了前几天的剿灭角人行动,因此又满血复活了。至于鞭笞的部分,她不用理会,完全当成耳边风就好。
“尊敬的女士,请您鞭笞我吧!”
昆兰啪的一声,单膝跪地。
她无意识倒退了几步。
希德伸出手,直接将昆兰连拖带拽地提走了。旁观全程的温戈和萨赞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待动静远去,阅读室再次安静下来,温戈笑眯眯地开口:“好了,我们也差不多该开始上课了。”
“经过商议,我们决定对课程进行一些调整。”萨赞嗓音嘶哑。
所谓的课程调整,是让她开始学习基础的生存手段。
她多出了草药课,解剖课,基础的近身格斗也提上了日程。
至于魔法的基础原理和使用方法,温戈说会有特殊的讲师前来授课。
那位特殊的讲师身着银辉明亮的优雅盔甲,肩头缀着青金色的斜式披肩,身材高挑挺拔,与其说是纤弱的魔法师,不如说看起来更像一位威风凛凛的骑士。
在壁炉旁站定,那高挑的身影摘下银色的头盔,露出一头如瀑青丝,和白皙姣好的面容。
“初次见面,我是蕾菈娜。”对方的眼瞳是深邃的蓝色,美丽如月辉皎洁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