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过去的信仰(2 / 2)
可以看出房屋的主人行事匆忙,屋里的摆件十分凌乱。我看着连灰烬也没有的壁炉,可以判断这里并不是他长期居住的地方。
我们坐在屋子中间的椅子上,他看了一眼门外确定没有人跟来,然后才关上了门,再从口袋里拿出魔杖给房屋施加静音咒。
“福克斯跟我说了你们要来的事。”
他立刻坐在我们对面,从破旧的外衣口袋里拿出一张纸递给我。
我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把那张纸翻开,放在我和汤姆·里德尔的中间。
“这上面是英国魔法部近期捉拿的黑巫师,他们还没有被定罪。如果你们想要更多黑巫师的支持,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我和汤姆·里德尔对视一眼,很显然英国魔法部突然调走我并不只是为了德国的动荡。
这下问题可就严重了,如果英国魔法部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那么我的一举一动恐怕早已被人知悉。
塔夫特的儿子虽然和我们是一伙的,但是这个威尔米娜看上去就不像一个纯血论的支持者。
她对黑巫师的忌惮和打击这么多年我都看在眼里,如果贸然去拉拢她,很有可能会打草惊蛇。
毕竟她还是魔法部部长,如果塔夫特对我失去信任,我们就很难再控制魔法部了。
幸好我近些年除了调取信息以外就再没有做过什么,不然我们现在的处境就很危险了。
“你们赶紧离开吧。”
他着急地看向窗外,我和汤姆·里德尔这才把视线从那张纸上移开。
“德国魔法部法律执行司换了一个新的司长,他怕是不会轻易听你的话。”
“一周后我们会来找你。”
我自知不宜久留,便和汤姆·里德尔一起离开了。
“我劝你们换个地方住,魔法部最近在彻查较大的府邸,你们很有可能已经被盯上了。”
那扇木门缓缓关上,黑暗的楼道里再也没有了光。
我和汤姆·里德尔在原地站了很久。
福克斯的消息很关键,如果我们贸然动手,德国魔法部很有可能就以此直接把我们逮捕,甚至通缉我们。到那个时候,扎特也会被停职调查。
“先回去再说。”
回到瑞特庄园的时候,我们的神情都很凝重。
瑞特庄园是建立在森林里的,只要魔法部一查就能看到当年建造时候的登记表,历史再久远也能查得到。
这意味着瑞特庄园也不再安全了,此时茂密的森林已经无法阻挡魔法部想要铲除黑巫师的决心。
“我们不能再住在这了。”
被调查事小,重要的是我们寄出去的信件很有可能会被拦截。
这才是我真正担心的地方,那张名单中的每一个人现在都在魔法部的问审中,要想救出他们绝非易事。
我先要写信探查一下魔法部的内部决策,然后再写信给权力俱乐部的其他人,让他们帮忙打通关系。
官员之间收受贿赂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魔法部找不到证据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但是我从这里寄出去的每一封信件都是实打实的铁证,我想不管如何加密,只要魔法部想,他们都可以完整地破译。
我不能让魔法部铲除我们的势力,所以隐蔽起来才是头等要事。
在出发前我在犹豫要不要换下身上崭新且昂贵的衣服。
“别想了,你那些衣服都像是去奔丧的,不会引起怀疑的。”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穿得是正装外套和长裙,深蓝色的当然。
我们走在多特蒙德的街头,这个地区有着很多的煤炭产业,烟雾终年笼罩在城市上方。
我终于和他有意见统一的时刻了,因为我的穿搭很明显已经跟这个环境融为一体了。
我们两个穿得都很正式,诡异的正式。就如他所说的,我们像是去奔丧的。
最终我们来到了街角的一处小旅馆。老板娘是一个消瘦的中年女人,看见我们的衣着便谄媚地迎上来询问。
他在柜台前登记,我则是在观察这里的环境。
怎么感觉这里的建筑风格都大差不差的,一样的老旧,一样地散发着一股霉味,混杂着淡淡的烟草气息。
跟我们在伍氏孤儿院的环境很相似,我突然有些感慨自己有生之年居然还能住进这样的房子。
我们只定了一间 房,因为如果把我们的信息分开隐藏的话,会大大增加被发现的几率。而且如果我们定两个房间,老板娘势必也会怀疑我们两个的身份。
汤姆·里德尔拎着两个假装放满衣服的空箱子,和我一起走上楼梯。
为他打开门后,我也开始打量这里的布局。
屋子里还算整洁,我坐在椅子上看着这里的陈设,全是金属和木头。
我略显怀念地拍了拍僵硬的床板,还真是和孤儿院十分相似。
“怎么样?有没有想起自己被关禁闭的时光?”
他睨了我一眼,没有回答。
我笑着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看来今天的形势对于他而言不太妙呢。
但是人总是不能太死板。就像我在孤儿院吃不饱的时候依然很开心,就像我在斯莱特林被欺凌时依然没有绝望。
“往好处想,至少现在我们可以写信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羽毛笔和信纸,我有些无奈地看着一旁的两个空箱子,其实有的时候太依赖魔法也会让我们聪明绝顶的里德尔级长变笨。
我写的第一封信是寄往英国魔法部的,主要讲述了我在德国的见闻。
我今天没有干什么事,所以信里的东西都是我根据今天看到的编出来了,整封信里甚至连“祝好”都是假的。
第二封信寄往莱斯特兰奇府,我隐晦地向拉多福斯提出帮黑巫师脱罪的可能。
第三封信寄往位于慕尼黑的沙菲克庄园,我向扎特简单诉说了魔法部对我的安排,顺便提醒他最近避避风头,以免被魔法部盯上。
写完这三封信我手都酸了,汤姆·里德尔正坐在床上看书。我也不知道他居然还有这个闲情雅致,不过我也没意见。
安排好一切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我和汤姆·里德尔就这么面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
我想他大概不会把被子或者床用延展咒塞进口袋,所以该怎么办?
“你先睡吧,我再看一会。”
他从床上站起来,我也起身把桌子让给他。
躺在床上的时候,我的思绪不禁飘回二十年前的伍氏孤儿院。
这是一段汤姆·里德尔不愿意提起的过去,对我而言却是一段很宝贵的记忆。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卑劣的过去,但是在我眼里,正是这些不美好的一切才造就了如今的我们。
如果汤姆·里德尔出生于一个父母健康的家庭,他会选择成为现在他吗?
如果我没有被罗尔欺辱,那么我还会拥有走在这条路上的动力吗?
可是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什么如果,那些或好或坏的经历都是我们生命中宝贵的一部分,但凡有丝毫偏差,我们都得不到现在的自己。
汤姆·里德尔对过去的自己太执着了,但是过去的他也是他的一部分,他就活在他的身体里。
而我,我的过去并没有那么不堪,因为我有一个永远也无法遗忘的人。
安娜·史密斯,那个时候孤儿院唯一的女工,第一个让我觉得世界还有色彩的人。
那个时候正是战乱的时刻,血肉横飞、生死未卜都是常见的。
饥肠辘辘的流浪汉走在被炸毁的碎块上,他并不在乎脚下是否有一具滚烫的尸体。他们四散流浪,看见死人新鲜的血肉,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争抢。
孤儿院的孩子越来越多,受重伤的、被抛弃的都太常见了。
安娜·史密斯对我的偏爱让我那段不美好的童年有了眷恋,让我活在这不美好的时代里,依然能觉得自己很快乐。
等我走出了孤儿院,回头再看,那里不过是转头堆起的房子。
在过去,那里是我的家。
我不得不承认,有些事情从一开始便注定了。就像我霸道残忍的性格,早在孤儿院的时候便有了雏形,为我辉煌的一生奠定了基础。
我那时真是被安娜宠坏了,养成了我现在睚眦必报的习惯。
我曾用摔下楼梯来陷害一个男孩,这也让我的右手永远留下了不可逆的损伤,在阴暗潮湿的地方隐隐作痛。
我因此受到了质疑,但是我并不后悔自己这么做了。因为在去医院的路上,安娜她一直抱着我。
那是1934年的冬天,我把脸埋在她的旧围巾里,在身体的剧痛中安然睡去。
那时她看到我身上的伤,着急地求科尔太太送我去医院。
而我则在挑衅地看着被我陷害的男孩,还有他身后站
着的汤姆·里德尔。
长大后我才知道自己当初是多么幼稚,我应该走到她身边告诉她,别担心。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爱是什么,我知道她爱我,但是我不知道我爱她。
科尔太太是个精明的女人,她也曾在那个男孩的哭喊中怀疑过我,但是我的身后有安娜。她会永远相信我,她会永远爱我。
我躲在她身后,她就为我挡住他们所有恶意的目光。
我离开的时候她哭了,我无法拒绝离开的机会,我只能给她一个拥抱。
她平时一直都是很疲惫的样子,但是她一直都是笑着的。她会笑着抱怨调皮的孩子,她会笑着骂那些孩子对她厨艺的批评。孤儿院的生活很艰苦,但是我从没见她哭过。
是我们出现在彼此的世界里,让各自的生活不再煎熬。
那天的雪很大,她单薄的身影站在门口,在我的视线里越来越远。
她说了很多话,时至今日我早已记不清了,但是我没有听到一句挽留。她是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之一,她的存在大大启发了我。
是她让我明白爱就像一个笼子,被爱的人就像鸟儿。我爱的人一定是很聪明的鸟,它值得更广阔的天。
它应该飞出去,飞到更温暖的地方。如果它愿意留下来,那么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赶走它。
我想起分别那个雪天,她没有说挽留的话,不是因为她知道我不会留下,而是因为她爱我。
她死后,我总是不自觉地想起在孤儿院的时光,以至于我在很长的一段时光里一直都活在愧疚之中。直到后来我长大后才懂得,是她拯救了我,同时我也拯救了她。
多年以后,我查询身世时,又重新回到这里。
伦敦过去了这么多年,一点也没有变,乌云笼罩着这里,下着细细的小雨。那个时候她并不在,我只是觉得她有事离开了。
直到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突然想起曾经我在孤儿院做过的一个梦,一个女人倒在血泊中,她的手边散落着次日要给孩子们做饭的蔬菜。
梦醒时,我看着窗外晴空万里,心里像是被人挖去了一大块。我怎么也动不了,只能呆呆地坐在那。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因为我知道不管怎样我都无法改变这一切了。
那个时候我十六岁,快要夏天了,我却感受不到一点温暖。
小时候的我一直以为自己会永远生活在孤儿院,永远站在她的背后。我没有看见她消瘦的手腕,我也没有看到她煎熬的内心。
我只知道,只要她在我身边,我就会一直幸福下去。
她结束了她悲惨的一生,我却没有资格为她开心,哪怕我知道她一直都没有怪我,哪怕我知道她一直都爱着我。
直到眼前的纸张上出现了晕染的墨点,我这才恍然发觉,我永远失去她了。
她放走的鸟儿会飞向更远的地方,替她看到高墙外的世界。